他忽然笑了,眼角的纹路很轻,“他说,若得良配,当如‘彤管有炜,说怿女美’。”
孙鲁育的脸颊发烫,比白日里被孙鲁班调侃时更甚。
她望着羊角灯的光晕,忽然觉得那“争”字或许不必急着懂。
宫墙柳的影子在地上摇晃,像谁在轻轻拨弄着命运的弦。
朱宣第一次踏入紫霞殿时,带着一身阳光的味道。
他穿着石青色的襕衫,腰间悬着块白玉佩,走路时步子迈得很稳,不像其他勋贵子弟那般急冲冲的。
孙鲁育正在临摹《女诫》,听见脚步声便停了笔,指尖在绢帛上留下个浅浅的印子。
“鲁育公主。”朱宣行礼时,玉佩撞在襕衫的铜扣上,叮地一响。
孙鲁育抬头,正撞见他眼里的局促。
这少年比她长两岁,眉骨很高,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,倒不像传闻中那般英武,反而带着几分书卷气。
“朱公子不必多礼。”她将笔搁在笔山上,“父皇让你来伴读,可带了功课?”
朱宣从书箧里取出一卷《左传》,书页边缘已被翻得发毛。“学生近日在读‘城濮之战’,有几处不解,想请教公主。”
他说话时,目光落在案上的《女诫》上,忽然红了脸,“公主也读这些?”
孙鲁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忽然觉得那绢帛上的字有些刺眼。
二姐孙鲁班总说,女子读《女诫》是自缚手脚,若想在这宫里立足,该读的是《韩非子》,是能让人“审时度势”的书。
可乳母却说,皖水的玉之所以温润,是因经了千百年的水蚀,锋芒太露反而易碎。
“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。”她合上《女诫》,指尖划过朱宣带来的《左传》,“城濮之战……晋侯退避三舍,是真的为报楚恩吗?”
朱宣的眼睛亮了起来。
他铺开书卷,用手指点着字句:“学生以为不然。
晋侯看似退让,实则是诱敌深入。
兵法有云,‘卑而骄之’,这正是晋侯的高明之处。”他忽然停住,像是意识到失言,“公主或许不爱听这些杀伐之事。”
“为何不爱听?”孙鲁育反问时,窗外的柳絮正好落在书页上,“我大吴的疆土,不正是靠这些‘杀伐之事’挣来的吗?”
她想起父亲年轻时在江东征战,母亲曾指着地图上的濡须口说,那里的水是红的,因为浸过太多将士的血。
朱宣望着她,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——不是敬慕,也不是局促,而是一种平等的打量。
“公主说得是。”他拾起那片柳絮,轻轻放在案边,“家父常说,江东子弟,不论男女,骨血里都带着江涛的劲。”
自那以后,朱宣每日辰时入宫,申时离去。
他们有时读史,有时论政,更多时候是沉默着各做各的事。
孙鲁育发现,朱宣虽通文墨,却总在谈论战事时格外认真。
他说淮水的冬天比建业冷,冰能结到三尺厚,将士们的甲胄上会凝着霜,像披了层雪;他说荆州的水稻一年两熟,若是能拿下江陵,江东的粮草便再无后顾之忧。
这些话,孙鲁育从未在其他皇子公主口中听过。
太子孙和总说要“以德服人”,二哥孙霸则忙着拉拢朝臣,唯有朱宣,他的目光总越过宫墙,落在那些她看不见的疆土上。
浴佛节那日,甘露寺的香火漫过石阶。
孙鲁育跟着母后步氏上香时,远远看见朱据将军站在菩提树下,朱宣侍立在侧。
父子俩穿着同样的朝服,连挺直的脊背都如出一辙。
孙鲁班忽然凑到她耳边:“你瞧,朱家父子现在多风光。不过啊……”她拖长了语调,珠花的流苏扫过孙鲁育的耳垂,“
太子哥哥最近和鲁王孙霸走得近,父皇心里可未必舒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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