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垍满脸汗水,一身锦袍也覆上了薄薄一层尘土,入坊之后便直奔家门前,距离张说夫妻不远才翻身下马,一脸惶急的趋行入前颤声道:“阿耶、阿母,你们久等了……”
“公主呢?”
张说脸上全无喜怒,只是望着张垍沉声道:“不是说清晨便入坊?家人们从清早等到如今,水米未进,何以至今仍然不来?”
“公主、公主她……原本清早已经准备好了行仪,只是即将起行时,大内突然传来急讯,宫中贵嫔忽然犯疾,儿只得与公主匆匆入宫。一番忙碌之后,如今才得抽身归告,公主须留禁中侍药,近日怕是不暇拜望耶娘……”
张垍擦擦额头上汗水,连忙又躬身说道。
张说听到事出有因,并非刻意怠慢冷落自己一家人,脸色才又略微好转一些,缓缓点头道:“既如此,那倒也不必苛求来见。侍药病榻之前乃是子女孝义本分,待到贵嫔尊体转安之后,再归家来见倒也不迟。”
然而接下来张垍一句话,又让张说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:“既然耶娘已经知事,那便赶紧回家去罢,不要再滞留街上招摇。儿今还要速归大内去……”
“张卿是什么药石圣手,你能药到病除、保你丈母体中无恙?若真有此异能,能否近者得便,先将妙手施你父母、消解这恭候多时的疲惫?”
一家人在门前等待了这么久,已经让张说心中火大了,再见张垍全然不顾一家人的辛苦、转身便要返回大内去表现孝心,张说已是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这、儿怎会……事情缓急不同,我也是关心则乱啊。”
张垍听到这话后,自觉有几分委屈,当即便低声道:“阿耶在家纵容阿六行凶,我费了多少唇舌安抚公主,总算让公主不再与晚辈计较,还肯归家来拜耶娘。只是突然发生这种事情,谁能预料?儿恐父母久候劳累,舍下娇妻匆匆归告……”
他这里抱怨的话还没有讲完,一旁的燕国夫人却因父子争执加上久立劳累而身形摇晃起来,张垍见状连忙闭上嘴巴,上前去搀扶母亲,元氏却只摆手轻声道:“你去、你去,莫与你耶争执。”
正在这时候,又有一队人马转入坊中,正是张岱一行。张岱见到坊街上这一幕,顿时也有些错愕,连忙快马来到家前后翻身下马,入前疾问道:“大父,发生什么事?”
“六郎你来,你扶祖母回家,让你阿叔去!”
元氏见孙子来到近前,便将张垍推出,摆手道:“去罢去罢,孝义并不显于一时,留此更增忿怨。”
张垍讪讪退在了一边,但见父亲仍是脸色铁青、未有言语,也实在不敢拍拍屁股走人,只能低头立在一旁。
张岱入前搀住他祖母,而张说却注意到与其一同入府的县主车驾,当即便轻声问道:“车上是谁?”
“我昨日往岐王家去,向县主剖明心意,县主也心甚欢悦,今早与我同归来拜见恩亲。”
张岱闻言后连忙说道。
闻听此言,张说原本还脸色铁青,顿时便阴云转晴,当即便开口说道:“县主如此知礼敬老,当真、当真……你怎不先遣奴归告?真是失礼,快、快快有请,请县主下车入家!”
“这、恩亲俱在街上,县主怎好落车啊!请大父、祖母并诸亲长归家,我自引县主登堂拜问。”
张岱还有些搞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,但基本的礼数还是懂的,当即便又摇头说道。
“唉,家事纷乱,让县主见笑了。你快去、快去,我便门内等候,不要冷落了县主!”
刚才还神色昏昏、需要搀扶的燕国夫人这会儿也是面露喜色,精神又好转过来。
她也从张说嘴里听说张岱的心意,却没想到孙子转头就把女朋友带回了家,又是喜悦又是焦虑的叹息道:“真是失礼啊,好孩儿,一定要把县主留下,老身亲向她道歉,莫碍了我孙良缘!”
这时候,阿莹也从后方人群里悄悄走上来,小声讲解了一下发生何事。
张岱听完这话后便皱起了眉头,感情这是一家人齐上阵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啊。可是刚刚发生这种事情,县主转头便登门,这未免对县主有些不公平。
他一边沉思着,一边迈步走回县主车驾旁,小声将情况讲述一番后又叹息道:“我也不知家中今日发生这种事情,纵有客筵张设,不是专待娘子,娘子也可择日再来,无谓给谁收拾残席!”
“我与世兄已经誓约终生,哪会计较这些小事?况且我本就不比公主尊贵,日后在这家中是高是低,也要循于世兄的势位。既至门前,缘何不如?”
县主对此却并不放在心上,反过来安慰张岱道:“世兄担心我或致人笑,这大可不必。世兄在家不是嫡正,我在宗中亦非皇女,但我两自有才智过得比他们更美满适意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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