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泽西州,威霍肯,废弃的码头上空,弥漫着柴油、铁锈和一种狂热的汗味。浑浊的哈德逊河水拍打着生满藤壶的水泥墩,对岸,曼哈顿下城的天际线在初秋薄雾中若隐若现,如同一座巨大而沉默的堡垒。
托马斯·鲁索站在1辆改装过的、涂着白十字和秃鹰标志的M113装甲运兵车车顶上,手里没有望远镜,只是用那双深陷的、燃烧着某种末世火焰的蓝眼睛,死死盯着对岸。他的胡子更浓密杂乱,皮夹克上沾着来自新英格兰5个州的尘土和些许暗色污渍。10万“自由之子”中最狂热、装备相对最好的“核心兵团”在他身后展开,沿着哈德逊河西岸,形成一片望不到头的、由杂乱车辆、帐篷和临时工事构成的狂暴海洋。
空气中充斥着刺耳的噪音:改装卡车引擎的轰鸣、大功率喇叭里循环播放的混合着乡村福音与极端演讲的录音、金属工具的敲击声,以及人群持续不断的、躁动不安的呼喊。这里不像军营,更像一个即将奔赴末日战场的大型邪教营地与废车场的混合体。
“看见了吗?兄弟们!姐妹们!”鲁索的声音通过车顶焊接的简陋扩音器嘶吼着,压过了嘈杂,“对岸!那就是巴比伦!是索多玛!是吞噬我们国家灵魂的巨兽!华尔街的吸血鬼、好莱坞的堕落者、大学里的背叛者、还有那些像蟑螂一样繁殖的异色人种和异教徒,都缩在那堆水泥玻璃的坟墓里!”
他猛地挥手,指向身后。那里,在人群的簇拥下,一些更令人心悸的身影显露出来:十几辆保养状况可疑、涂着狰狞标志的M60A3“巴顿”坦克,炮管直指东方;数量更多的M113装甲运兵车;甚至还有几门被拖拽来的M198155mm榴弹炮,炮组成员正狂热地擦拭着巨大的炮身。更远处,几辆状态稍好的M1A1“艾布拉姆斯”主战坦克如同钢铁巨兽般蹲伏着,它们的出现引来了人群中一阵又一阵的欢呼——这些是从康涅狄格州某个国民警卫队基地完整俘获的战利品。
“他们以为,有了这些从我们祖先遗产中偷去的玩具,就能继续骑在我们头上!”鲁索的嘲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空气,“他们错了!上帝站在我们这边!1776年的精神在我们血管里!今天,我们不是来请求,不是来谈判!我们是来执行神圣的净化!用火焰清洗污秽,用钢铁重建秩序!”
“净化!净化!净化!”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动着河岸,无数枪支、棍棒、甚至农具被举向天空。人群前排,一个被称为“执锤者”的指挥官——前缅因州伐木工头,如今是鲁索手下最残忍的突击队长——正用磨尖的消防斧头,有节奏地敲击着1辆废弃汽车的引擎盖,发出令人心悸的“铛、铛”声。
鲁索跳下车顶,走向他的野战指挥所——1座用沙袋和钢板加固的码头仓库。里面烟雾缭绕,墙上钉着潦草绘制的地图,上面用红笔粗暴地画着箭头,直指曼哈顿、布鲁克林和布朗克斯的桥梁、隧道。
“乔治华盛顿大桥、林肯隧道、荷兰隧道,还有那些该死的渡轮码头,”鲁索用手指狠狠戳着地图,“第1天!我要在第1天把至少2万人送过河!在曼哈顿站稳脚跟!‘执锤者’,你的先锋营,负责林肯隧道北口,打开缺口后直扑时代广场区域!我要让他们的电视塔播放我们的旗帜!”
“执锤者”咧嘴,露出黄牙:“没问题,先知!我的小伙子们已经等不及用那些雅痞的血擦亮斧头了!”
“坦克和装甲车集中用于乔治华盛顿大桥和码头强攻……”鲁索继续,眼睛闪着光,“用榴弹炮覆盖对岸的公园和沿岸建筑,把他们从老鼠洞里炸出来!别怕误伤,那城里除了我们的人,都是需要净化的垃圾!”
1个相对年轻、戴着眼镜、曾是新罕布什尔州社区学院历史教师的参谋(现在是鲁索的“意识形态军官”)犹豫了一下:“先知,根据侦察,他们在对岸构筑了工事,可能有重武器,强渡损失可能会……”
鲁索猛地转身,一把抓住他的衣领,几乎将他提离地面,浓重的呼吸喷在他脸上:“损失?你在跟我谈损失?你以为这是你那些软绵绵的课堂讨论吗?这是圣战!是十字军东征!每一个倒下的人,都是直接升入天堂的殉道者!他们的血,会浇灌出新美国的基石!明白吗?!”
“明……明白,先知!”参谋脸色惨白。
鲁索松开他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皮夹克,看着仓库外狂热的海洋,喃喃道:“明天日出时分,炮火准备。让哈德逊河染成红色,让纽约知道,‘爱国者阵线’来了。”
对岸,纽约。薄雾中的城市并未沉睡。相反,它像一头感知到致命威胁而绷紧全身肌肉的巨兽,每一栋高楼都仿佛竖起了无形的尖刺。
联合指挥中心设在深深埋于曼哈顿地下的原地铁控制中枢加固部分。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,混合着咖啡、汗水和电子设备过热的味道。巨大的屏幕上,卫星图像(来自含糊其辞的“商业公司”,实则是UPA或国际社会通过复杂渠道提供的有限支援)、无人机侦察画面以及各个传感器网络的数据流不断刷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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纽约市长埃里克·凯恩双眼赤红,但声音稳定。他身边站着神情凝重的纽约州陆军国民警卫队第42步兵师第72旅级战斗队指挥官威姆斯准将、市警察局长莫拉雷斯、联邦驻军代表哈格雷夫上校(他手下实际兵力已不足1个团),以及2位“纽约市民防卫军”的平民代表——工会领袖卡门·罗德里格斯和前机械师、现某区防卫协调员詹姆斯·威尔逊。
“鲁索的主力在新泽西威霍肯到泽西城一线集结,重点在乔治·华盛顿大桥南端、林肯隧道和荷兰隧道西口,以及几个主要渡轮码头对岸!”威姆斯准将用激光笔指着屏幕,“他们至少有8万到10万人,关键是那些重装备!M198的射程足以覆盖上西区、炮台公园甚至部分下城区!M60A3和M1A1如果成功渡河,对我们的街垒是毁灭性的!”
“我们的防线呢?”凯恩问。
莫拉雷斯局长接话:“所有桥梁纽约一侧桥头堡已层层加固,混合了混凝土障碍、反坦克拒马、铁蒺藜和遥控爆炸装置!隧道口同样处理,并在内部关键节点设置了阻击点和可封闭的闸门!沿岸公园、码头、废弃工厂,由市民防卫军和警察混合部队驻守,依托建筑逐层设防。但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防线太长,兵力依然吃紧。尤其是布鲁克林、皇后区的海岸线!”
“我们的优势在于城市本身,和里面的人!”卡门·罗德里格斯声音平静,却带着钢铁般的质感,“工人团队已经完成了对大部分关键基础设施的‘预设调整’!必要时刻,桥梁可以部分瘫痪,隧道可以注水或制造塌方,电网、通信、自来水系统都有冗余和分区切断方案!我们要交给他们的,不是一座完整的城市,而是一个巨大、复杂、充满死亡陷阱的迷宫!”
詹姆斯·威尔逊补充道:“各社区防卫队已经就位!500多个街区防御小组,熟悉每一条小巷、每一栋建筑的后门和消防通道!武器混杂,从猎枪、自卫手枪到自制燃烧瓶、捕兽夹都有!我们没打算在开阔地和他们拼火力,我们要把他们拖进巷战,用每一栋楼、每1个街角消耗他们!”
哈格雷夫上校清了清嗓子:“联邦方面……我能提供的空中侦察有限,且无法承诺近距离空中支援。但我部下的一些炮兵观察员和工兵可以加强到关键桥头堡!另外,我们秘密转移了一批‘标枪’反坦克导弹和AT-4火箭筒,可以优先装备给最有可能遭遇装甲冲击的市民防卫军小队!”
“通讯和指挥是关键……”威姆斯准将说,“我们建立了分区指挥网络,整合了国民警卫队、警察和市民防卫军的通讯频道,尽量做到信息共享!但战事一开,干扰和混乱不可避免!各分区必须有一定的独立作战能力!”
凯恩市长看着屏幕上代表敌军的红色标记,以及代表己方防线的、显得单薄许多的蓝色线条。他知道,即将到来的是一场绝望而残酷的战斗,对手是毫无底线、被狂热驱使的暴徒。
“诸位……”他缓缓开口,“纽约经历过很多!这次,我们要为生存而战!不为某个政府,不为某种意识形态,而是为了我们的家,我们的邻居,我们这座城市所代表的——尽管不完美——多元共存的可能!鲁索要的‘净化’,意味着对我们当中大多数人的毁灭!我们没有退路!”
他看向卡门和詹姆斯:“告诉所有市民防卫军的成员,也告诉每一个纽约人:这不是别人的战争!拿起你能找到的任何武器,守住你的楼梯间,你的屋顶,你的街角。帮助你的邻居,听从街区防卫队的指挥!我们要让入侵者明白,踏进纽约的每一步,都要付出血的代价!”
他转向军方和警方代表:“威姆斯将军,莫拉雷斯局长,哈格雷夫上校,正面的防线就拜托你们了!灵活,坚韧,保存有生力量!”
最后,他对着通讯器,向全市仍在运作的广播和紧急警报系统说道:“纽约市民们,我是市长凯恩!敌人已兵临城下!从此刻起,纽约市进入全面防御状态。遵循宵禁,听从防卫指令,保持警惕,互助团结。我们可能被包围,但我们绝不会被征服。纽约将战斗到底!”
佛晓前最黑暗的时刻。哈德逊河面笼罩着浓重的雾气,对岸纽约的灯火在雾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团,寂静得不寻常。
突然,新泽西岸亮起一片连绵不绝的炽热闪光,紧接着是撕裂空气的尖啸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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