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振宇闻声转头,这才注意到自己闯了祸。他摸了摸鼻子,看着那几团水渍,脸上闪过一丝“糟糕”的神情,但仅仅是一闪而过。以他绝不轻易认输的性格,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无辜又带点赖皮的表情:“哎呀,不小心的嘛。不就几张纸,至于这么大呼小叫?待会儿赔你十张。”
“这是赔几张纸的问题吗?”黄亦玫站起身,双手叉腰,她170的身高有2米的气势,并不输给弟弟太多,“这是态度问题!进门不敲门,毛手毛脚,弄脏别人的东西毫无歉意!黄振宇,我看你是——”她顿了顿,清澈的眼珠一转,想起父母平日里的教诲,尤其是母亲身为中文系教授常挂在嘴边的经典,立刻引经据典,试图在道德和学识上碾压对方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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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‘不学礼,无以立!’”她声音清脆,掷地有声,引用《论语·季氏》中的名句,眼神里带着“我看你怎么接”的挑衅,“连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,你怎么在社会上立足?亏你还是水木园的校草,书都读到哪儿去了?”
这一招“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”用得相当巧妙,直接用圣人之言来指责他的失礼行为。
若是寻常人,被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,多半要哑口无言,乖乖认错。但黄振宇是谁?那是智商情商双高,知识面涉猎极广,尤其擅长诡辩和即兴发挥的主。他先是一愣,随即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。他非但没有被唬住,反而像是被激发了斗志,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、带着点邪魅和玩味的笑容。
“哟嗬?”他挑眉,干脆将水杯放在旁边的书桌上,双手环抱胸前,好整以暇地看着姐姐,“搬出《论语》来了?可以啊黄亦玫,跟着妈学了几天《论语》就拿来教训弟弟了?”
他慢悠悠地往前踱了两步,目光扫过那几张湿了的画纸,又看向黄亦玫,眼神里满是戏谑:
“不过呢,我的好姐姐,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圣人之言固然有理,但那是对待外人、处理正经事务的规矩。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,何必搞得那么拘谨刻板?岂不是太见外了?”
他清了清嗓子,脑袋微微一扬,显然也开始在记忆库里搜索“弹药”:
“要我说啊,咱们应该学学魏晋名士的风流气度,旷达胸怀!”他特意加重了“风流”二字,但此风流非彼风流,带着文雅不羁的意味,“《世说新语·任诞》篇里记载,那位大名鼎鼎的书法家王子猷(王徽之),雪夜想起好友戴安道,当即乘小船连夜去访。这兴致够大了吧?结果呢?‘经宿方至,造门不前而返。’折腾一晚上到了人家门口,连门都不敲,直接就掉头回去了!”
黄振宇讲得绘声绘色,仿佛亲身经历一般。他看向黄亦玫,眼神里的得意更盛:“人家问他为啥这么折腾,你猜王子猷怎么说的?‘吾本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?’瞧瞧!这才是真名士的真性情!注重的是内心的兴之所至,而非外在的繁琐礼节和结果!”
他走到画纸旁,指着那几团水渍,煞有介事地继续发挥:“我方才,便是‘乘兴而来’,想与你分享晚间膳食之要事。这水珠儿,不过是随兴而至的几点‘雪花’,点缀于你这‘雪夜’(画纸)之上,乃是兴之所至的证明!你怎可拘泥于这‘造门’(弄脏画纸)的小节,而忽略了我这‘乘兴而行’的真挚情谊呢?按照名士标准,你应该欣赏我这份不羁与随性才对!”
这一大套歪理邪说,被他用《世说新语》的典故包裹着,说得振振有词,仿佛他弄脏画纸非但无过,反而体现了什么高雅脱俗的名士风度一般。
黄亦玫被他这番强词夺理气得哭笑不得,胸口微微起伏:“你……你简直强词夺理!王子猷那是访友不遇,率性而为,是风雅!你这是毛手毛脚,破坏他人劳动成果,是粗鲁!能混为一谈吗?再说了,《世说新语》里记载的也不全是这种,还有……”
她迅速在脑中搜索,立刻找到了反驳的例子:“《世说新语·德行》篇里,管宁和华歆‘割席断交’,不就是因为华歆读书时不够专注,被门外车马喧哗所吸引吗?这说明古人同样注重专注、认真,不喜浮躁!你这毛毛躁躁的样子,倒有几分华歆的影子!”
“非也非也!”黄振宇立刻摆手,反应极快,“管宁那是矫情!‘席’乃坐卧之具,因其友一时分心便割而分之,何其刻薄寡恩?毫无容人之量!真正的名士,当如谢安石,淝水之战时,得知前方大捷,心中狂喜,过门槛时不小心折断了木屐的齿,都浑然不觉(‘过户限,心喜甚,不觉屐齿之折’)。这才是成大事者,不为细谨所缚的胸襟!我这点小疏忽,与谢安折屐齿相比,何足挂齿?”
他越说越来劲,仿佛自己不是弄脏了几张画纸,而是即将指挥一场旷世之战:“我这叫‘心有挂碍’(想着给你传话),故‘行有疏漏’,此乃真性情流露!总好过那些表面一丝不苟,内心却毫无波澜的假道学吧?”
“你……你还有理了!”黄亦玫指着他的鼻子,又好气又好笑,“按你这说法,所有粗心大意、不顾他人感受的行为,都可以用‘真性情’、‘名士风流’来开脱了?那这世界岂不是乱套了?”
“诶,此言差矣。”黄振宇晃着一根手指,故作高深,“‘风流’二字,岂是人人可用的?需得腹有诗书,胸有丘壑,方能在‘不拘小节’时,不显粗鄙,反见洒脱。譬如我,”他指了指自己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臭屁表情,“若非平日里博览群书,学贯……呃,略通中西,此刻怎能与你在这《论语》《世说》之间,纵横捭阖,妙语连珠?这本身,就是一种风流的体现!这区区几张纸,不过是这场精彩文斗的……嗯,‘必要代价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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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居然把这场争吵拔高到了“文斗”的层面,还把弄脏画纸说成是“必要代价”,脸皮之厚,让黄亦玫叹为观止。
“必要代价?”黄亦玫简直要被他气笑了,“黄振宇,我看你不仅是‘不拘小节’,简直是‘脸厚如墙’!《论语》里还说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’呢!要是有人把你那本宝贝阿拉伯语笔记弄脏了,你也能这么‘风流’地一笑了之?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黄振宇被将了一军,眼珠一转,立刻找到了说辞,“情况不同,不可一概而论。我的笔记,关乎学问大道,自然需谨慎对待。你的画纸,乃怡情小道,正适合用来磨练豁达心性。此所谓‘大道似弛,小道如砥’,分寸拿捏,存乎一心也。”他故意篡改典故,歪解词义,说得摇头晃脑。
“存乎一心?我看是存乎你的‘厚脸皮’!”黄亦玫终于放弃了在典籍里跟他一较高下的念头,因为这家伙总能找到歪理来支撑他的“谬论”。她抓起旁边一块干净的擦笔布,作势要扔过去,“我不管你是王子猷还是谢安石,现在,立刻,马上,给我出去!顺便把你那‘乘兴而行’的‘雪花’(水渍)造成的后果处理掉!不然,我就让妈来评评理,看看你这套‘名士风流’在家里行不行得通!”
提到母亲吴月江,黄振宇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。他知道,在中文系教授的母上大人面前,他这套歪解经典的说辞恐怕很难蒙混过关,搞不好还要被抓住好好教育一番《论语》的正解。
“行行行,怕了你了。”他举手做投降状,脸上那副“名士”派头瞬间收敛,变回了那个有点赖皮的弟弟。他走上前,拿起那几张湿了的画纸,看了看:“啧,是有点可惜。这样,这些归我了,我帮你把它们……嗯,‘变废为宝’。”
“你想干嘛?”黄亦玫警惕地看着他。
“暂时保密。”黄振宇冲她眨眨眼,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,“算是补偿你的‘必要代价’。保证不浪费你这上好画纸的每一寸纤维。”
他拿着那几张纸,走到门口,又回头,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腔调:“哦,对了,妈问晚上想不想喝冬瓜排骨汤?她好准备。”
黄亦玫瞪着他,没好气地说:“喝!让你赔了画纸又折汤!”
黄振宇哈哈一笑,闪身出了房间,替她带上了门。
房间里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阳光和颜料的气息。黄亦玫看着弟弟消失的门口,无奈地摇了摇头,但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。虽然被气得不轻,但不得不承认,和这个“臭屁”又博学的弟弟斗嘴,有时候也挺……有趣的?就像一场脑力激荡,虽然结果往往是以他的歪理和自己的“暴力”威胁告终。
她重新坐回画架前,看着未完成的画作,心情却莫名轻松了不少。而门外的黄振宇,看着手里几张晕开水渍的画纸,摸了摸下巴,眼里闪烁着创作的光芒,似乎真的在琢磨如何将它们“变废为宝”。
这场由《论语》“不学礼,无以立”开启,以《世说新语》“名士风流不拘小节”应对的姐弟“文斗”,最终在熟悉的斗嘴和微妙的温情中落下了帷幕。这既是学识的碰撞,也是独属于他们之间,亲密关系的特殊表达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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