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一直没怎么插话的门卫赵大爷,那位缺了一条腿、面容沧桑却眼神清亮的革命老军人,闻言却微微蹙起了眉头,他抬起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,看向孙教授,带着点老辈人的直率,慢悠悠地插了一句:“小孙(以赵大爷的年纪和资历,这么称呼孙教授没问题),你这话我听着咋有点不对哩?我记得你年轻那会儿,不是挺活泛一小伙子吗?好像还……还因为些不光彩的事儿被……嗯……”
赵大爷话没说完,似乎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及有些不妥,便含糊地停住了,只是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,意味深长地看了孙教授一眼,然后摇了摇头,拿起身边的搪瓷缸子,抿了一口浓茶。
就是这半句欲言又止的话,像一道闪电,瞬间劈中了正在无聊神游的黄振宇!
黄振宇的脑子转得飞快。他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懒洋洋、事不关己的样子,甚至还随手从石桌上抓了把瓜子磕了起来,但他大脑里的信息处理中心已经高速运转起来:
孙大爷刚才亲口说:“十七八岁那会儿,病得特别重……落下了点病根。”
赵大爷打断并暗示:“因为些不光彩的事儿……”
孙大爷家无儿无女,对外宣称是孙大妈的问题。
孙大妈在普觉寺那卑微到极致的祈求……
孙大爷平日里满口“孝道”、“夫妻恩爱”的虚伪做派……
这些原本看似不相关的信息点,在赵大爷那半句含糊的提示下,仿佛突然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!
“不光彩的事儿”+“年少时”+“对外宣称是妻子不能生”+“孙大妈全然不知情般的愧疚和祈求”……
一个大胆的、近乎荒谬却又合情合理的猜测,如同破土而出的毒笋,猛地窜上了黄振宇的心头!
难道……孙大爷年少时不是因为什么正经大病落下的病根,而是因为做了某些“不光彩”的事情,比如……嫖娼,染上了脏病,才弄坏了身体,导致失去了生育能力?然后他为了面子,或者是为了维持自己道貌岸然的形象,这么多年一直把责任推给了温顺善良、一无所知的孙大妈?
这个念头太过惊悚和卑劣,让即便是见多识广、心思活络的黄振宇,都感到一阵脊背发凉。他磕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,但立刻恢复了自然,只是低垂的眼眸里,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。
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头,脸上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、带着点好奇宝宝似的表情,看向孙教授,语气轻松地仿佛只是随口一问:“哦?孙大爷,您年轻时候还得过大病啊?什么病这么厉害?还能落下影响这么久的病根?”他刻意在“病根”二字上,加了极其微弱的、不易察觉的强调。
孙教授在赵大爷说出那句话时,脸色就已经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,虽然很快被他用干咳和推眼镜的动作掩饰了过去,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有逃过黄振宇的眼睛。此刻被黄振宇这么“天真无邪”地追问,他更是显得有些措手不及。
“啊……这个……就是,就是那时候常见的伤寒!对,伤寒!”孙教授急忙找了个借口,语气有些急促,试图掩盖,“那时候卫生条件差,得伤寒的人多得很!发烧,伤元气,很正常的!”他刻意回避了“病根”的具体性质,并且试图将话题引向普遍性,以淡化赵大爷那句“不光彩”带来的影响。
“哦——伤寒啊。”黄振宇拖长了语调,点了点头,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。但他并没有就此打住,反而将目光转向赵大爷,笑容更加“纯良”,“赵大爷,您刚才说孙大爷年轻时候挺活泛的?还因为什么事儿被怎么着了?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,跟我们说说呗,让我们也了解一下孙大爷当年的‘风采’嘛!”他这话,听起来就像是年轻人对长辈往事的好奇,却像一把软刀子,精准地捅向了孙教授最心虚的地方。
孙教授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白了,他猛地站起来,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石凳。他指着黄振宇,语气带着一种被冒犯的、色厉内荏的愤怒:“黄振宇!你个小孩子家家的,瞎打听什么!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,有什么好说的!老赵头他年纪大了,记不清了,胡说八道的!”
他这过激的反应,几乎等于不打自招。连原本没太在意的黄剑知和郑老师,都察觉出了不对劲,疑惑地看着他。
赵大爷被孙教授这么一指,也有些不满,哼了一声,瓮声瓮气地说:“我年纪大是大了,但有些事儿还没忘干净!小孙,你自己做下的事,自己心里清楚!”
“你……你胡说!”孙教授气得嘴唇都有些哆嗦,他不敢再看赵大爷,也不敢再面对黄振宇那看似无辜实则犀利的眼神,更无法承受黄剑知和郑老师探究的目光。他猛地一甩袖子,丢下一句“不可理喻!”,几乎是落荒而逃,连放在石桌上的保温杯都忘了拿,脚步仓促地朝着自家单元门走去,那背影,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从容和“正气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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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子里一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。
郑老师尴尬地笑了笑,打圆场道:“这老孙,可能真有什么不愿意提的往事吧。呵呵。”
黄剑知若有所思地看着孙教授消失的方向,微微摇了摇头,没有说什么。
赵大爷则叹了口气,低声嘟囔了一句:“造孽啊……”然后便拄着拐杖,颤巍巍地站起身,朝着门卫室慢慢挪去。
黄振宇依旧坐在石凳上,慢条斯理地磕完了手心里最后几颗瓜子,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碎屑。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收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了秘密后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。
他抬眼,看向不远处长椅上的黄亦玫。黄亦玫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书本,正静静地望着他,兄妹俩的目光在空中相遇。黄亦玫的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了悟,她显然也捕捉到了刚才那场短暂交锋中的异常。
黄振宇对着姐姐,几不可察地微微点了点头,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。
真相,往往就隐藏在这些不经意的漏洞和过激的反应里。孙大爷精心维持了多年的谎言堡垒,因为一次无意间的说漏嘴和一位老人的耿直,已然被撕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缝。而第一个窥见这裂缝背后黑暗真相的,正是这个平日里看似吊儿郎当、实则心细如发的少年。
黄振宇站起身,双手重新插回外套口袋,吹着口哨,朝着苏哲家的方向走去。阳光照在他身上,拉出长长的影子。他并没有打算立刻去揭穿什么,但这个秘密,就像一颗被他悄然握在手中的棋子,在必要的时候,或许会成为一个打破虚伪假面的有力武器。水木园平静的表面下,又多了一个只有极少数人察觉的、暗流汹涌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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