摆摆手,恰逢有沉沉脚步声传来,傅廷渊抬眼望去。
逆着风雪夜影,出现在偏殿门口的身影修长挺拔。
足靴停在门前,将玄色氅衣解下,随手丢给身后的萧夙,江揽州这才踏入殿中。
半年前皇城封爵宴上,宫人们纷纷赞扬北境王年少英武,风华无双,小宫女们私下扎堆议论时,更是无不满面娇羞,双靥飞霞,显然都对那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心神往之,倾慕至极。
彼时傅廷渊被禁足东宫,没能参加那场夜宴,自也没能见到江揽州。
算起来。
二人已将近三年没见过面了。
薛家尚未出事的前几个月,北疆捷报频传。
得知江揽州大败北狄,即将凯旋,傅廷渊还曾派人下过喜帖,催弟弟早日还朝,或能赶上喝杯东宫喜酒。
却不料后来一朝事变,一切都逐渐脱离掌控。
“兄长深夜相邀,是想跟本王叙旧。”
“还是想聊一聊……嫂子?”
拉开圈椅,江揽州随意坐下,一双修长的腿向两边岔开,靠坐椅背的姿势嚣张落拓,与曾经那桀骜不驯的少年一般无二。
然而三年时间,足够少年长成为男人。
一声“嫂子”被他唤得轻浮至极,傅廷渊收敛心绪,搁在膝上的指节隐隐泛白。
“想来便是叙旧,三弟也未必愿意再与孤促膝长谈。”
到底一国储君,傅廷渊心下再怎么意难平,面上也还是端得与寻常无异,声线一如既往地沉静温和,“此番北上,想来三弟很清楚,孤是为何而来。”
“前尘往事,无以申辩。”
“说来也是孤自己无能,而今时过境迁……罢了。”
“罢了?”
一个人从幼年长到少年,再到成年,习惯可能会改,眼光可能会变。
身在帝王家,更会因成长而面临诸多困境。
在那浮沉变迁的时光里,傅廷渊唯一笃定的,是薛窈夭这个人,是他的未婚妻子。即便来日承继大统,不得不“后宫佳丽三千”,她也无可替代,这是很小时候就知道的事。
殿门外风雪肆虐。
萧夙和杨云两拨人静候廊下。
又默然片刻。
傅廷渊这才艰涩开口:“三弟自幼流落在外,年过十六才认祖归宗,父皇历来严苛,实则背地里每每提起,皆以人中龙凤比之赞之。”
“道是所有皇家儿郎加在一起,也未必如你一个。”
话到这里,傅廷渊很浅地笑了一下,“孤的意思,是从今往后,孤愿放弃储君之位。”
“也不会再去争夺那个位置。”
“若这不够,三弟还要什么,尽可开口向孤提来,便是再受你穿心一箭,孤也毫无怨言,就当是兄长还弟恩情,旦求你网开一面,放过窈窈。”
“如何?”
承德帝一共九个儿子。
除去早年夭折的,曾经犯事被终身圈禁或贬为庶人的,尚在襁褓的。如今就只剩下太子傅廷渊,北境王江揽州(傅延赫),四皇子傅应谨,五皇子傅呈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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