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冷是从心里渗出来的。
我开始回想她走之前的日子。她不再问我“今天怎么样”,不再说“我给你煮了汤”,不再轻轻抱住我说“别怕,有我在”。她的眼神越来越空,像一潭死水。我看得见,可我无能为力。我甚至不敢看她,怕从她眼里看到失望,看到绝望。
有一次,我半夜醒来,发现她坐在床边,背对着我,肩膀微微抖动。我没敢问,只是装睡。第二天,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做了早餐,说:“我今天要去妈家住几天,帮她整理东西。”我没拦她,我知道,她在给自己找退路。
而我,连挽留的力气都没有。
现在,她走了,我却开始恨她。恨她为什么不坚持一下,恨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,恨她为什么看不到我还在挣扎。可这恨意刚冒头,就被更大的自责压了下去。她有什么错?她只是不想再陪我一起沉下去。她也有权利选择不被拖累。
我翻来覆去,睡不着。脑子里全是声音,银行的、她的、我的、世界的,交织在一起,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审判。我开始怀疑,是不是从一开始,我就错了?是不是我不该结婚?不该买房?不该许下那些我根本无法兑现的承诺?
我坐起身,打开床头柜的抽屉,翻出一盒安眠药。药瓶是空的,只剩几粒残渣。我摇晃了一下,听着那微弱的声响,忽然笑了。连药,都快没了。
我起身,走到书房。桌上堆满了文件,贷款合同、还款计划、催收通知、律师函……我一张张翻过去,指尖划过那些冰冷的条款和数字,像在翻阅自己的死刑判决书。我忽然想找点什么,翻箱倒柜,最后在书柜最底层,找到一个旧相册。
相册的边角已经磨损,我轻轻打开。第一张,是我们婚礼的照片。她笑得那么甜,我穿着不合身的西装,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。第二张,是我们第一次去看房,站在样板间里,她指着阳台说:“以后我们在这里种花好不好?”我点头,眼里放着光。
我一页页翻着,手指越来越僵。那些笑容,那些承诺,那些未来的憧憬,像一场梦,一场我已经醒不来、却再也回不去的梦。
我把相册合上,放回原处。转身时,踢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纸箱。我低头一看,是她没来得及带走的杂物。我蹲下,打开箱子。里面是一些旧物:她学生时代的日记本、我们第一次旅行的车票、一条我送她的围巾……。
我开始回想她最后几次看我的眼神。那天晚上,我坐在沙发上喝酒,她站在我面前,轻声说:“我们……还能撑下去吗?”我没有回答,只是低头喝酒。她等了几秒,转身走了。
那是她最后的求救。
而我,沉默了。
我睁开眼,屋里一片漆黑。我站起身,走到客厅,打开冰箱。里面空空如也,只有一瓶开了盖的啤酒和半盒牛奶。我拿出啤酒,喝了一口,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,像在吞咽我的失败。
我走到窗前,看着外面。雨停了,可天还是阴的。楼下那棵梧桐树下,一片狼藉。我忽然想,如果房子真的被拍卖了,会是什么人买下它?他们会重新装修,刷上新的墙漆,买新的家具,过新的生活。他们会在这里结婚、生子、欢笑。而我和林慧的一切,我们的爱,我们的梦,我们的痛苦,我们的孩子,都会被抹去,像从未存在过。
这房子,不再是我的家了。它只是一个待价而沽的物品,一个被债务捆绑的躯壳。
我回到卧室,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件旧外套。那是我失业前最后一件像样的衣服。我穿上它,走到镜子前。镜子里的人,面色灰暗,眼窝深陷,胡子拉碴,眼神空洞。我不认识他。他也不认识我。
我拉开抽屉,拿出护照和身份证。我该走了。去哪里?不知道。可我不能留在这里。这里每一寸空气都让我窒息,每一面墙都在控诉我的无能。
我开始收拾行李。动作很慢,像是在告别。我只带了几件衣服,一本书。我把相册留在了书柜上,没带走。它属于过去,而过去,已经死了。
我最后环顾这个家。客厅的沙发,厨房的餐桌,阳台的花架,卧室的床……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影子。可现在,这些影子也开始淡了,像被风吹散的烟。
我关掉所有的灯,锁上门,把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。钥匙落下时,发出一声轻响,像一声叹息。
我走下楼梯,推开单元门。清晨的空气带着湿冷,吹在脸上,像刀子。我抬头看了看这栋楼,我们的家在三楼,窗户紧闭,窗帘拉着,像一只闭上的眼睛。
我转身,走进街道。阳光从云层缝隙里漏出来,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,反射出刺眼的光。我抬手挡了挡,可那光,照不进我心里。
我走了很久,不知道方向,也不在乎。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,没人看我一眼。我像一粒尘埃,被风吹着,飘向未知的远方。
我开始觉得冷。不是身体的冷,而是心的冷。那种冷,是希望被一点点抽干后的真空,是爱被彻底耗尽后的荒芜,是自我被彻底否定后的虚无。
我曾经以为,只要努力,就能守住一个人。可现在,我连自己都守不住了。
我停在一座天桥上,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流。喇叭声、引擎声、人声,混杂在一起,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喧嚣。而我,站在喧嚣之外,像一个局外人。
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张照片,它已经被我的体温焐热,可我的心,却越来越冷。
我忽然明白,林慧留下的不是字条,而是一面镜子。她照出了我的无能,我的自私,我的冷漠。她走了,不是因为不爱,而是因为爱得太深,深到不得不走。
而我,终于成了孤身一人。
不是因为失去了她,而是因为我亲手,把那个还能被爱、还能去爱的自己,弄丢了。
冷,从脚底蔓延到头顶,像一层冰,缓缓覆盖了我的全身。我站在天桥上,看着远方,眼神空洞,心如死灰。
世界还在运转,可我的世界,已经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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