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雨举起手里的果汁(他特意给孩子们榨的),对着魂晶的方向举了举:“干杯。”
灵灵跟着举起杯子,奶声奶气地喊:“干杯!小姑姑!”
清脆的碰杯声在屋里响起,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夜鸟。老城主看着眼前的景象——灵灵吃得满脸糖霜,灵宝娘正给他擦嘴角,康金龙和张雨在说笑着什么,机器童和小型机器人正分享一块糖糕,连魂晶里的光团都亮得格外温柔——突然觉得,五十年的孤独,像被这桌饭菜的热气蒸化了,变成了眼角的湿润,变成了心里的暖。
他拿起筷子,夹了块槐花饼,慢慢放进嘴里。甜香在舌尖漫开,像五十年前那个清晨,妻子坐在槐树下,笑着递给他的那一块。
“好吃吗?”灵灵抬起头,嘴角沾着糖霜,像只偷吃了蜜的小猫。
老城主点点头,金属喉咙里发出难得的柔和声音:“好吃,跟以前一样好吃。”
窗外的月光漫进来,落在小白瓷碗上,落在魂晶的光晕里,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。灵芽的叶片轻轻晃了晃,像是在说“真热闹呀”。
这顿饭吃了很久,没人急着收拾碗筷,只是围着桌子说话。灵灵讲他跟盲犬在草坡上追蝴蝶的事,康金龙说念安的图纸快画完了,张雨说要教灵宝剑法,灵宝娘则说起老家的槐花树,说等明年春天,要摘些新槐花来做酱。
老城主没怎么说话,只是听着,偶尔给魂晶的碗里添点粥,给孩子们夹块饼。他看着那只小白瓷碗,看着魂晶里温暖的光,突然明白——所谓的团圆,从来不是要等谁长大,等谁回来,而是此刻,你心里想着的人,都在这灯光里,在这饭菜香里,在这说不完的家常里,从未走远。夜色像块吸饱了月光的棉絮,轻轻盖在城主府的屋顶上。灶房的炭火早已熄透,只余点温热的余烬,混着白天饭菜的香气,从门缝里溜出来,漫进每个沉睡的房间。
灵灵蜷在娘的怀里,小脸红扑扑的,嘴角还沾着点糖霜的痕迹。睡前他偷偷往魂晶旁边的小碗里塞了半块没吃完的槐花饼,说“小姑姑夜里会饿”。此刻他的呼吸均匀,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,像两把安静的小扇子。盲犬趴在床尾,耳朵却竖着,偶尔轻轻动一下,像是在捕捉梦里的声响——或许是灵灵又梦到了草坡上的风筝,或许是小姑姑在魂晶里发出的细碎哼唧。
隔壁房间,灵宝和康金龙的鼾声此起彼伏。康金龙睡前把雕了一半的摇篮放在床头,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摇篮的槐花纹路上,像给那些未完成的线条镀了层银。灵宝的手搭在床边,手里还攥着根红绳——那是白天帮灵灵系风铃时剩下的,他说要给小姑姑的摇篮也缠上,“这样她就不会做噩梦了”。
张雨的房间最是安静。他习惯早睡早起,此刻守诺剑就放在枕边,剑穗上的樱花木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桌角的星尘糖罐敞着口,里面还剩最后一颗糖,是他特意留给灵灵的——早上那孩子说,含着糖睡觉,梦里的星星都会变甜。
老城主的房间还亮着盏昏黄的小灯。他坐在窗边的竹椅上,目光落在魂晶上。粉色的光团比夜里安静了许多,像个真正的婴儿般蜷缩着,偶尔轻轻动一下,碰得魂晶壁发出“嗒嗒”的轻响,像在跟他打招呼。那只小白瓷碗里的粥已经凉了,旁边的星尘糖却依旧亮晶晶的,机器童放的那颗,被月光照得像颗小小的太阳。
“今天热闹吧?”老城主低声说,金属手掌轻轻放在魂晶上,“灵灵这孩子,眼睛亮,心也亮,跟你娘年轻时一个样。康金龙的手艺快赶上他爹了,那摇篮雕得,比我当年给你做的精致多了。”
魂晶里的光团晃了晃,粉色的光晕里似乎透出点笑意。老城主看着,眼眶突然有些发热——五十年了,他总以为自己早已忘了怎么哭,忘了怎么笑,可此刻被这团光围着,被满院的呼吸声裹着,那些坚硬的、冰冷的外壳,突然就软了下来。
院角的机器虎睡得正沉,庞大的金属身躯蜷成一团,像座安静的小山。月光落在它的齿轮上,反射出细碎的光,尾巴尖偶尔轻轻扫过地面,带起片槐树叶——那是灵灵下午偷偷放在它尾巴上的,说“给你当被子”。
灵芽被放在窗台上,新抽的嫩叶在夜风里轻轻摇晃,叶片上的露水顺着叶脉滑落,滴在窗台上,发出“嘀嗒”的轻响,像个温柔的节拍。它的根须已经悄悄从花盆里探出来,朝着魂晶的方向生长,仿佛知道那里有团需要陪伴的光。
后半夜,魂晶里的粉色光团突然亮了亮,缓缓飘到魂晶壁边,贴着那只小白瓷碗。老城主凑近了看,发现光团里隐约伸出只小小的手,正隔着晶壁,轻轻碰着碗沿,像个想喝粥又怕烫的孩子。
他忍不住笑了,起身去灶房热了点粥,重新盛在小白瓷碗里,放在魂晶旁边。这次,他没立刻离开,就坐在竹椅上,看着粉色光团小心翼翼地蹭着碗沿,看着那团光一点点变得更暖、更亮,像被粥的热气焐化了似的。
天快亮时,老城主趴在桌上睡着了,手里还攥着块没雕完的槐花木牌。魂晶里的光团安静地待在角落,像个刚吃饱的婴儿,粉色的光晕里,似乎能看见小小的嘴角翘着,像在做个甜甜的梦——梦里有槐花饼,有暖粥,有好多人围着它,说“别怕,天亮了”。
窗外的启明星亮了起来,机器虎打了个哈欠,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“咔嗒”声。灵芽的叶片上凝满了露水,在晨光里闪着亮,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,安静地守着这座被暖意包裹的院子。晨光突然被一道阴影劈开,老城主回头的瞬间,金属关节因震惊而发出“咯吱”的脆响。
门口站着的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皮褂,袖口磨出了毛边,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扳手——那是五十年前,他亲手给妻子磨的工具。更让他浑身发冷的是那张脸,眼角的痣,笑起来时微微上翘的嘴角,甚至连说话时习惯性轻咳的样子,都与记忆里的人分毫不差。
“阿……阿禾?”老城主的金属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,每个字都带着颤音。他下意识后退半步,撞在桌沿上,青瓷碗里的粥晃出滚烫的水花,溅在手上却浑然不觉。
女人(或者说,那道酷似阿禾的影子)笑了,声音里带着槐花的甜香,却又裹着股说不出的寒意:“城主不认得我了?当年你说,等镇魂塔修好了,就带我去看草坡的野菊,这话还算数吗?”
魂晶里的粉色光团突然剧烈闪烁,像被这声音刺痛,粉色的光晕里渗出丝丝黑雾,撞得魂晶壁“嗡嗡”作响。灵灵被吓得往灵宝娘怀里缩了缩,小声问:“娘,她是谁呀?”
灵宝娘的脸色瞬间惨白,握着灵灵的手止不住发抖——这张脸,她在婆婆的旧相册里见过!那是五十年前失踪的机关城工匠,老城主的妻子,阿禾!
“你不是她。”康金龙突然站起,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雕刻摇篮的刻刀,“阿禾前辈的右手有块烫伤的疤,是当年为了救城主,被熔炉烫的,你没有。”他的目光像淬了火,死死盯着对方光洁的手腕。
影子的笑容僵了僵,袖口下的手腕突然浮现出块暗红色的疤痕,形状与康金龙描述的分毫不差:“你看,是这样吗?”她往前走了两步,裙摆扫过地面的槐树叶,叶子竟瞬间枯萎,“当年要不是为了救你,我怎么会被暗影缠上?老城主,你欠我的,该还了。”
老城主的金属面具下渗出冷汗,记忆像被撕开的旧伤口——五十年前那个雨夜,暗影突袭,阿禾为了给他争取启动封印的时间,被暗影拖进了塔底的裂缝。他一直以为她死了,却没想到……
“你想怎么样?”老城主的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铅,镇魂铃在掌心剧烈震颤,发出预警的尖鸣。
“很简单。”影子抬起手,黑雾在她掌心凝聚成柄光刃,“用你的核心能量,换她出来。”她指了指魂晶,“你女儿困在里面五十年,难道不想让她真正‘活’过来吗?”
粉色光团的闪烁越来越急,像是在哭喊,又像是在警告。老城主看着魂晶里的光团,又看看眼前酷似阿禾的影子,心脏像是被两只手死死攥住——一边是五十年的思念,一边是理智的警告。
“她在骗你!”张雨的守诺剑骤然出鞘,剑尖的寒光劈开空气,“暗影最擅长模仿至亲的样子!阿禾前辈若还活着,绝不会伤害孩子!”
影子的脸突然扭曲,甜美的声音变成尖锐的嘶吼:“闭嘴!”她挥起光刃,黑雾化作数道藤蔓,朝着张雨缠去,“当年就是你们这些人,眼睁睁看着我被拖进黑暗,现在凭什么教训我!”
藤蔓掠过灵芽时,新抽的嫩叶突然爆发出淡金色的光,像面小小的盾牌,将黑雾弹了回去。影子被光灼得后退半步,看着灵芽的眼神里充满怨毒:“又是这破草!当年就是它,坏了我的好事!”
“是孔雀姐姐在帮我们!”灵灵突然喊出声,他指着灵芽,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,“她是孔雀姐姐变的,她不喜欢你的黑雾!”
灵芽的叶片在光里轻轻晃动,每片叶子上都映着女性孔雀的虚影,尾屏展开时,金光穿透黑雾,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影子被金光照得惨叫一声,身形开始变得透明,那张酷似阿禾的脸渐渐模糊,露出底下暗黑色的核心。
“不——”影子发出最后的嘶吼,黑雾朝着魂晶猛扑过去,“我得不到,你们也别想好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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