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金龙突然拍了下大腿:“对了!老城主,您不是说要教我们给机械虎装新关节吗?我带了图纸,您看看这样设计行不行……”他说着就从背包里掏图纸,羊皮纸哗啦啦展开,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,还沾着几点油渍——想必是刚才喝汤时不小心蹭上的。
老城主接过图纸,金属手指在上面点了点:“这里得改改,关节处要加个缓冲弹簧,不然跑起来震得慌;还有这里,齿轮模数太小,得换个大的,才能跟核心晶匹配……”
贝贝趴在桌边,支着下巴听得认真,辫梢的红绳垂在图纸上,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。张雨看着这一幕,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。灶膛里的火还在烧,汤锅里的咕嘟声、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、贝贝偶尔插句嘴的童声,还有机械虎时不时的轻哼,混在一起,像首没谱的歌,却比任何乐章都动听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掌心还留着机械虎绒毛的温度,指尖沾着星尘糖的甜味。这双手,曾经握过冰冷的刀,曾经在荒原上刨过土,曾经因为失去父亲而攥得死紧——但现在,它们正被暖光包裹着,能接过老城主递来的热汤,能帮贝贝够到糖罐,能抚平康金龙图纸上的褶皱。
远处的塔尖光束晃了晃,像是在点头。张雨知道,它在说什么。
它在说,所谓守护,从来不是披荆斩棘的孤勇,而是柴米油盐里的相守;所谓温暖,也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奇迹,而是碗里的热汤,是图纸上的油渍,是藏在齿轮里的樱花,是……此刻,交叠在暖光里,再也分不出彼此的,这些长长的影子。
夜渐渐深了,城门内的灯却越发明亮。汤锅里的热气混着星尘糖的甜香,在空气中慢慢沉淀,落在每个人的发梢、肩头,像撒了层薄薄的金粉。张雨往灶膛里添了块柴,火光映得他眼底发亮,嘴角扬起的弧度,和远处塔尖的光束一样,温柔地弯着。张雨添柴的手顿了顿。
窗外的风突然轻了,檐角的铜铃没了声响,只有汤锅里残存的咕嘟声在屋里打转。他侧耳听了听,除了康金龙翻图纸的沙沙声,还有种极轻的、像小猫爪子挠玻璃的动静,从西窗那边传来。
“谁在外面?”他起身时,机械虎已经竖起了耳朵,琥珀色镜头转向窗户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——不是警惕,倒像是认出了什么。
西窗糊着层透光的油纸,此刻纸面上印着个小小的黑影,肩膀窄窄的,脑袋却显得格外大,正踮着脚往里瞅,手指在窗纸上按出一个个浅浅的圆印。
“是阿禾。”老城主放下手里的齿轮,声音软了下来,“这孩子,准是又睡不着了。”
张雨推开窗,晚风带着星尘糖的甜香涌进来,吹得他鬓角的碎发晃了晃。窗台下果然蹲着个瘦小的孩子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,怀里抱着个补丁摞补丁的布偶——那布偶是用机械虎换下来的旧布料做的,耳朵处还缝着颗掉下来的铜纽扣。
“阿禾?”张雨放柔了声音,“这么晚了怎么不睡?”
阿禾仰起头,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。他是三个月前被众人从废墟里救出来的孤儿,左腿不太方便,平时总爱躲在角落里,却唯独对机械虎格外亲近,总说“虎子的声音像娘亲哼的歌”。
“我、我听见虎子的声音了。”阿禾的声音细细的,像怕惊扰了什么,他指了指屋里的机械虎,“它是不是在喝汤?我……我也想闻闻。”
机械虎不知何时凑到了窗边,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阿禾的手背。阿禾立刻笑了,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,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摸了摸机械虎耳后的绒毛,指尖的茧子蹭过金属皮毛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“它身上有花香味。”阿禾仰着脸对张雨说,眼睛亮晶晶的,“像城外草原上的花,暖暖的。”
张雨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阿禾时,这孩子缩在废墟的角落里,怀里紧紧抱着布偶,眼神怯生生的,像只受惊的小兽。那时谁也想不到,他会记住机械虎的声音,会闻出它身上沾染的花香。
“进来吧。”张雨伸手想抱他,阿禾却摇摇头,自己扶着窗框慢慢站起来,左腿落地时轻轻晃了晃,却咬着牙没出声。张雨看着他腿上打着补丁的绷带——那是康金龙用机械布料改的,据说比普通绷带更耐磨,心里忽然有些发酸。
“给你留了糖包。”老城主端来个油纸包,里面是刚烤好的齿轮形状糖饼,上面还撒着层星尘糖碎,“贝贝特意让我给你留的,说阿禾弟弟肯定喜欢。”
阿禾接过糖包,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,突然低下头,肩膀轻轻抖了起来。“我、我今天听见老工匠爷爷说……说你们要去很远的地方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布偶被攥得变了形,“你们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带上我?我会给虎子擦齿轮,会帮着捡零件,我不添麻烦的。”
屋里的空气突然静了。康金龙翻图纸的手停了,贝贝凑到张雨身边,拉了拉他的衣角,小声说:“让阿禾弟弟跟我们走吧,我把我的樱花汤分他一半。”
机械虎用头蹭了蹭阿禾的膝盖,喉咙里发出安抚的呼噜声,像是在说“别怕”。张雨看着阿禾眼里的期盼,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——那时父亲要去远方,他也是这样攥着父亲的衣角,生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了。
“我们不走远。”张雨蹲下身,与阿禾平视,指了指窗外的共生之塔,“你看那座塔,它会一直亮着,我们就在塔下面,修修机械,种种花,你随时都能来。”他顿了顿,从怀里掏出个东西,轻轻放在阿禾手心,“这个给你。”
那是颗用花魂玉碎片做的小吊坠,里面封着片风干的樱花,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。“这是‘归信石’,”张雨说,“你想我们了,就对着它说话,我们能听见的。等你腿好利索了,就跟我们一起去草原上,看那株从颅骨里长出来的苗,好不好?”
阿禾捏着吊坠,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上面,却咧开嘴笑了,露出缺角的门牙:“真的?它能听见我说话?”
“真的。”老城主摸了摸他的头,金属手掌特意放轻了力道,“等明天,让康金龙给你做个小轮椅,带齿轮的,比跑的还快,让虎子拉着你,咱们先去城外转一圈。”
阿禾用力点头,把糖包揣进怀里,又摸了摸机械虎的耳朵,才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的小屋走。月光落在他的小轮椅上——那是张雨白天刚修好的,轮子上缠着圈樱花绳,滚动时会发出“叮咚”的响声。
张雨关窗时,看见阿禾在院角停下,对着吊坠小声说着什么,布偶被他抱在怀里,像抱着全世界。远处的共生之塔轻轻晃了晃光束,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一直延伸到城门内,与屋里的暖光融在一起。
“这孩子,跟你小时候一个样。”老城主的声音带着笑意,往灶膛里又添了块柴,火光跳了跳,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暖暖的。
张雨望着窗外的月光,突然明白,所谓的旅程,从来不是一路向前不回头。那些牵挂的人,那些温暖的约定,就像共生之塔的光,无论走多远,都在身后亮着,指引着回家的路。
汤锅里的最后一点热气散去了,星尘糖的甜香却好像浸进了骨头里。贝贝趴在桌上睡着了,手里还攥着半块糖饼;康金龙在图纸上画了个小小的轮椅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阿禾专用”;老城主靠在椅背上,金属喉咙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;机械虎趴在门边,尾巴尖偶尔扫过地面,像在守护着什么。
张雨往灶膛里添了最后一块柴,火光渐渐弱下去,却在每个人的脸上,都映出了温柔的光晕。远处的塔尖依旧亮着,光束轻轻摇曳,像在说:
夜再深,总有灯火为你留着;路再远,总有牵挂的人等你回来。阿禾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,月光落在他腿上的绷带上,泛出淡淡的白。他怀里的布偶被压得变了形,却仍牢牢贴着胸口——那是他唯一的念想,也是支撑他在废墟里熬过漫漫长夜的勇气。
“老城主咳得厉害,”阿禾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透着股执拗,“白天听老工匠爷爷说,城西的雾松林里有种‘月光草’,凌晨带露采的,煮水喝能治咳嗽。我想……我想早点采回来,让他天亮就能喝上。”
机械虎的琥珀色镜头在月光下闪了闪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。它记得老城主昨夜的咳嗽声,像破旧的风箱在胸腔里拉扯,每一声都让守在门外的它心头发紧。它缓缓站起身,金属关节转动时发出轻微的“咔嗒”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“雾松林有瘴气,”机械虎用鼻尖蹭了蹭阿禾的手背,掌心的温度透过皮毛传过来,“还有会咬人的铁甲虫,你腿不方便,跟不上我。”
阿禾的眼圈红了。他知道自己拖后腿,白天连捡零件都要比别人慢半拍,可一想到老城主咳得直不起腰的样子,他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。“我可以慢慢走,”他咬着唇,指节捏得发白,“我会小心的,不会给你添麻烦。”
机械虎突然低下头,用后背轻轻拱了拱阿禾的膝盖。阿禾愣了愣,随即明白过来,试探着扶住机械虎的侧腹,借着它的力气慢慢爬上宽厚的脊背。金属皮毛带着夜露的微凉,却异常稳当,像小时候娘亲的背。
“抓紧了。”机械虎的声音沉了沉,四蹄轻轻踏在青石板上,没有惊醒任何人。它特意绕开贝贝的窗,避开老城主的廊下,像道银灰色的影子,悄无声息地滑出城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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