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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六章 白鸦7（第4页）

结营仪式的那天落了场小雨，多日蒸笼般的高温终于被打散一些，操场周边茂密树林里的蝉声也被削薄，董西和卓清接了我的棒完成了总结感言，我们纷纷和教官道别，收拾行李，离开寝楼，坐上营地门口来接学生的校巴。

学生纪律被归家的热情冲得松散，老师清点了几次人数都不齐，有说是几个男生还磨磨蹭蹭没回队伍，也有说是龙七在葛老师那里拿手机，大巴因此延迟发车。

我没放心上，我妈来了问安信息，发了三张菜单选项，问我喜欢哪些，也让我去问问靳译肯喜欢哪些，说到时让他一起来家里好好补一补，我开心打字，说不好吧，他妈妈肯定也想见他。

“我们两家人一起吃。”我妈回。

我就更开心。

车厢外大雨如柱，车厢内热闹喧哗，各式样的膨化零食和电子产品在前后座抛掷，施苒和徐艺她们在我周边大声嬉闹，大家都肆意宣泄多日来的苦熬，愉悦的心情也令我忘却数日前发生的事，把三张菜单图逐一转发给靳译肯，然后侧头看向与我仅仅相隔一个过道距离的他，他坐着，手肘抵膝盖，划开了手机屏幕。

那时候我多么入神地畅想着那顿晚饭，根本没注意图片转发给他的同时，我的手机，施苒的，徐艺的，蒋禀的，卓清的……整个车厢学生的手机，都在同一时刻响起连环的消息提示声，靳译肯划开了屏幕，我笑着撑下巴，观察他，哪里知道他看的根本不是我的菜单，而是龙七发在年级总群里的东西。

北番高中高一年级总群，在群学生243人，在群教师25人。

车厢内逐渐安静，一阵阵淅淅索索的倒吸气，夹杂一些压低的脏话，一些惊讶的感叹和兴奋的传阅。靳译肯低头看着屏幕，拇指在图片上一张，一张地划，他的肩膀被雨打湿了一点，我正思考是否要去帮他关掉头顶的冷气时，他一言不发地锁了屏幕，然后别过头，看向我。

难以形容的一眼，像是累，像一些隐而未发的负面情绪，又像无声责问，他就那么看着我，雨往车窗玻璃噼啪击打着，我才下意识地低头，看自己的手机。

……

然后看到龙七发在年级群里的数十张聊天记录截图。

群名，北番一号自习室群，群成员七十三人，聊天内容只围绕一个人。

聊天气泡框里的一行行字，标点符号，成堆表情，砌成一道道言语墙，从擅自离营到教官事件，从她的样貌到她穿的睡衣，她说的话到拿杯子的手势，从早到晚，内容详尽，都在两百多人的群里明晃晃地亮着。每一个浮夸的猜测，恶劣的形容词，每一声附和的笑都扎实长在屏幕上，其中还有我的一句“调静音吧龙七睡了”……

发言者的名字也全部都在，一个没打码，一个没落下。

我看得手指发麻。

第一反应是怎么就发出来了，全被看见了，老师也知道了。

“开撕了，”身后座的男生低声感叹，“卧槽，龙七开撕了。”

羞感与愤怒感延迟反应，罩得脑内嗡嗡响，我回头，看到那些“不关己事”的学生高举手机传阅议论，倾盆大雨敲打车厢顶，压不住熊熊燃起的口舌欲，而群内成员各个闷头噤声，是没想到她怎么这样子豁得出去，收声敛色那么久，以为怂了，休停了，放下了，却突然来个回马枪，选在军训最后一天做这种事，撕，一撕就撕七十三人，战线范围拉得这样大，性格这样硬。徐艺站起来，高声质问谁泄的图，施苒在骂，议声临近沸点时，前车门咔一声打开。

我僵着脖子看过去，就看到跟着斜雨丝一起踏上这辆大巴的龙七。

葛老师在她身后撑着伞，催促她尽快上车，她的衣肩尽湿，被帽衫遮住的头发发梢也湿得滴水，一手插兜，一手握两台手机，不疾不徐地走上来。

停在营地门口的校巴有七八辆，她偏偏上这一辆。所以那一刻，座椅上坐着的，一排一排，从前往后，纷纷抬头望向她。卓清从人堆里站起来，靳译肯也慢悠悠看向了她。

左右两边的巴士，那些学生争相开窗探出身子与脑袋，朝着我们这一辆吹哨，起哄。她却对这种沸腾的现状视若无睹，在过道里慢慢走着，低头，从衣兜中伸手，划开湿漉漉的手机屏幕，在键盘处打字。

众人的手机震动。

——活生生站你们面前没用。

我看着屏幕的时候，她已经目不斜视地走过我身边的过道，衣袖上的水滴在我的胳膊上，群内再次响起消息提示，我心口起伏着，看着。

——就喜欢这样子的社交方式，要这样子认识一个人。

而靳译肯的眼睛就没离过她，在我专注看信息，所有人都专注使眼色的时候，唯有他别过头，注视着过道里她的背影，手机振动，众人收到她的第三句话。

……

……

——我学会了。

她在巴士的末排座位前停下，两边的学生怵怵地盯着她，给她让出一个空位，她却不急着坐，仍低着头，在手机上有条不紊地打字，然后，手机此起彼伏振动，全年级就这么收到她的第四句话，一阵阵倒抽气声从众人鼻腔中发出来，我也彻底意识到，我的高中三年。

要毁在龙七手里了。

……

——没法用舌头嚼死现在的我，就一直心惊胆战地防着我吧。

——一直防，别松懈。

——AT所有人。

——AT白艾庭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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