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水泥颜色,长年累月的血水从地上流过,干涸了的血迹是暗红色的,很快便会有新的血水流上去,伴随着一股恶臭,永远也洗刷不干净的味道。
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,会是什么样的心情。
沅芷别转过目光,这才看清方才青年的样貌,比起他身边那些大汉,他的身体不算健壮了,一张脸长得甚至可以用清秀来形容,手指并不粗糙,却灵活而有力。
沅芷晃了晃神,发现他们已经把猪毛都处理干净了,猪被重新抬上了案板,负责分解猪肉的,依然是刚刚那个青年。
手起刀落,猪头已经被切下来,沿着“腹中线”将猪的胸腔和腹腔打开,掏出脏器和其他器官,接着,破开横膈膜,将胸腔内的心肝肺连同气管又一并拖出, 沅芷发现青年手法娴熟,猪肉只有脖颈刀口处会留有一些残血,其他地方都没有血迹。最后就是拆分猪肉了,首先是肋骨,然后是脊骨,那人下刀时毫不犹豫,整个拆肉的过程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。
这样的人,即使是杀人剥皮,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吧。沅芷不由自主地想道。
对于繁荣的香港来说,九龙潭绝对是香港不愿提及的伤痛。
一直过来的路上,倒是有洋紫荆,植物是不分贵贱的,在这样的地方,照样开得灿烂而热烈。
方月仁的家,就在这条路上。
比起洋紫荆的热烈,他家是灰暗而凄清的。
一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一直通到门口,路的两旁是种的歪七扭八的常青树,虽然这种植物是有名的生命里顽强,但是方月仁家门口的常青树,却都已经枯萎变色了,黄色地干枯的树叶在枝头上垂死挣扎,却还是逃不了死亡的命运,地上已经落了一地的黄色落叶。
目光一直延伸到门口,就可以看到那扇阴沉的已经生了锈的大铁门,黑漆漆的,在白天看来就让人觉得心里发寒。
大铁门守护的,是一座二层小楼,楼房估计有好几十年历史了,外墙已经剥落得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,甚至能看到红色的砖头,也没有人修葺。
整座房子窗门紧闭,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,主人似乎也没有打开门窗透透气的想法。
沅芷鼻端似乎已经闻到了那座小楼里潮湿的霉味,便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。
如果可以,现在她就想私闯民宅,那扇生锈的铁门根本就奈何不了她,翻过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,至于如何进到房子里,对她来说也是轻而易举。
可是今天,时机不对。
方月仁已经远远从路的那头走了过来。
他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,表情平静,身上的T裇衫对他来说有些太大了,像一只灰色的罩子罩在身上,从远处看,就像是一副行走的骨架。
看来小陈的情报有误,在计划内,他不该这么快回来的。
不能硬碰,以免打草惊蛇。
沅芷轻巧地躲到一株洋紫荆的树后,这棵树也很有年头了,树干粗壮,她抓住枝桠,轻巧地飞身上树,一身衣裙刚好隐身在粉色洋紫荆中。
方月仁浑然不觉,他拎着袋子一路晃晃悠悠走过来,走得不快,步伐是很慢的,目光直视着眼前的路,似乎对一切都是不关心的。
他终于走到了自家门前,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,铁门在他的推动下发出迟缓的吱呀声,像是一位年迈的老人迈不动步伐。
方月仁进了门,又很快地把铁门从里面反锁上,还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门有没有锁好。
沅芷在树上耐心地等了几分钟,终于,那楼又有了动静。
方月仁打开了二楼房间的窗户,站在窗口看起外面来。
沅芷从包里掏出一枚随身携带的望远镜来,从窗口望进去,那里似乎是方月仁的房间,房间的陈设很普通,一张单人床,一张靠墙的桌子,一台老式的五斗橱,除了这些,别无他物。
他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很旧,甚至可以说,连方月仁这个人,都不像是正常的青年。
老旧的房子,老旧的家具,门口枯死的植物,生锈的大铁门,还有没有朝气的方月仁,都像是从一个过去的久远的时代搬到现代的。
就在沅芷要放下望远镜的时候,她的目光突然和望远镜里方月仁的目光相遇了。
她心下一凛,几乎没从树下掉下来。
作者有话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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