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弗舟在树下等,一会儿见江妩茫茫地混在人群中走出来了。
他轻声唤了一声,“江妩。”
她侧过头,同他招呼了一下,慢慢走过来。
江妩揉了揉手腕,叹道:“苍天。写得我手都酸了。”
裴弗舟听过六尚一向严苛,可也不知道原来如此折腾人。
“你们都考了些什么?”他忍不住关心起来。
从前从来没去留意内廷女官的事情,一来是觉得女子做官,不过是处理一些宫务,实在跟自己无关,二来则是她们在内廷,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必要和心思去了解。
可以后江妩可能会去,他便十分在意起来,如今头一次对里头有点好奇,“怎么样,考得很难么?”
江妩嗯了声,说其实还行,回想一番。
“择笔,选纸,识墨这些我倒是没什么。像喻糜、松烟、油烟那些我都分得出来。不过后头还要教我们比对字迹,判断是不是一个人写的,我盯得差点花了眼。最后就是抄录,规定几炷香内,要抄抄写写很多东西,不得出错。”
他记得她的博物和见识,也笃信她辨识的能力。
听她说起后头的内容,裴弗舟哦了声。
“正常。我记得尚宫局的司记典记大概掌文簿出入,所以总要先抄录,再执行。你去选应这两个,肯定要看这些的。”
他也就比她大个三四岁,可现在看她却是一团孩子气,忍不住按了按她的肩头,转而鼓励起来,“没事。试过一次,就当长见识了么。”
江妩点点头,只长长地吁出一口气,说是呀,“尚宫尚仪在中庭,刚好在禁庭和外庭前朝之间,出入还都挺方便的好像还见到你姨母了,她远远的路过,没有过来看,往尚服局去了”
裴弗舟听她叽叽喳喳地分享见闻,忍不住淡笑,道:“你瞧。中庭往后我都很少进去,六尚更不必说,你现在都比我有见识了。”
她抿着唇,乜了他一眼。
分明裴弗舟连面见天子也见怪不怪的,还非要在这种小事上与她承让。
听着未免有卖乖和献殷勤的嫌疑。
她不去领情,只去看他的侧脸,好像含着淡淡的笑,看上去有一种世家公子的温俊。
这时候的裴弗舟不似他金吾执夜的时候,总是瞧着格外顺眼些。
她忍不住缠问他,“你还没说呢,怎么肯突然担保我,教我来春选。我以后若是真在里头出了事,问责起来,可是要牵连你的。”
裴弗舟垂了垂眼,有点为难。
自前些日子听她说完一大堆之后,他回去一连告假十日,也想了很多。
其实,她和他也差不了多少,多少承了家族的期待。她是女子,总要格外难一些。
她没有兄长,还有个拖油瓶弟弟。除了教她高嫁,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。
春秋更代,旧望还是新贵不过都是轮着来。或许百年之后,哪日他裴家也沦为破败之族,也要想着法子去争得一席之地。h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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