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留白也没有先说今日里去皇宫之后和皇帝说什么了,他只是先行坐下,认真的翻看这本地气书。
他光是翻完这本地气书就花了一炷香的时间,然后才看着沈若若问道,“这本东西怎么来的?”
沈若若撇了撇嘴,有些不乐意的样子,过了一会才道,“静王垮台之后,所有藏书和卷宗都被仔细查了一遍,李氏机要处觉得有用的,估计他们自己就收走了,没用的书册,画卷之类的,要是我不要的,那都送出去处理了。我喜欢沉香料子,有关地理,海外风情,还有种植之类的书籍,我倒是挑了一些,尤其这种一看就年代久远的孤本,我就拿过来留着了,不过拿过来之后很多都当了摆设,有些看过,有些没看过,这本东西我翻过一次,看着没劲就放下了,今日你传信到明月行馆,说我这里有这本书的时候,我都忘记自己有这本书了,过来之后看着封皮和里面的一些图录才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。”
顾留白知道她为什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了,静王的遗物,她收着静王的遗物,怕说出来之后他吃醋呢。
他顿时忍不住笑了笑,然后又认真起来,说道,“付司辰后来问了几个在太史局当过抄典小吏的人,都没有见过这本书,他算算这本书至少在太史局消失三十多年了。”
裴云蕖的关注点一直都有点特别,一听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,“这些人没见过,付司辰刚去的时候就见过,原来付司辰在太史局都已经呆了这么多年了啊?他呆了这么多年,这么机灵,还只是一个这样的小官?看来他运气也不怎么样嘛。”
“那是,早遇到裴二小姐,不就飞黄腾达了嘛。”顾留白为了不让沈若若郁闷,故意接了句调皮话。
裴云蕖却瞬间看出他的心思,翻了个白眼,道,“今日你去见皇帝,到底怎么说?还有这本地气书你翻也翻完了,你看出点什么名堂没有?”
顾留白叹了口气。
他这一下叹气倒是真的由心而发,不是故作姿态。
他叹了口气之后,忍不住看着怀贞,“今日我去见你父皇,本来是想讨个说法,看看他能给出些什么线索,结果他将五皇子和六皇子也都喊着了,然后变成不是我问他讨说法,而是被他结结实实上了一课。”
怀贞公主愣了愣,好奇道,“上什么课?”
顾留白道,“他觉得我和五皇子、六皇子都是这世间顶聪明的人了,但是我们耍的计谋,哪怕再怎么瞒天过海,那也是小孩子的聪明,上不得台面,他让我们明白,真正无解的是阳谋,是哪怕知道前面是一条死路,你思前想后,也会义无反顾的踏上去。他让我们明白,很多时候,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好,像他这样的人也好,或许能够站在这样的位置,可能也是有些人需要我们来做成某件事情。”
怀贞公主有些愕然的看着顾留白。
通过这些话,她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瞬间明白,顾留白满心感慨,而且他心中绝不像面上这么轻松。
这个时候顾留白开始解释道,“皇帝的意思是,安知鹿军中突然出现大批修有清河崔氏功法的人,这种事情几乎是查不清楚的。按照他的说法,崔老怪的确和他以及裴国公之间有交易,但崔老怪来了长安,却又被李氏机要处诱杀了,按照之前的交易内容,裴国公那边得了崔氏的法门,然后暗中培养修行者的。现在这事情一出,他固然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幕后黑手到底是谁,但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,连算无遗策的他都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,他也不知道他该信谁,谁又能信他。为了解决这个无解的问题,所以他当着我们的面索性摆烂了。他索性双手一摊,大唐这个摊子我管不来了,管了这么多年我也懒得管了,然后他就说把他手里的军权交给五皇子,然后让六皇子暂替他监管百官,管理朝政。”
这一下裴云蕖等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气,“他要退位?”
“说是暂代,恐怕也只是借着这次快要掀翻整个大唐的动荡,最终决定李氏这皇位到底怎么弄吧,他是不会坐回去了。”顾留白又看了一眼怀贞公主,轻声道,“如果我没有和他面对面谈话,光是听着他这些决定,我倒是觉得他还真的是将一切该摆布的摆布完了,功成身退的意思。但今日我见了他之后,我却感觉他是真想最后给我上一课,他想要告诉我,舍不得自己身边的那些人战死,那唯有自己去死战。”
怀贞公主的面色骤然发白。
她的脑海之中也第一时间出现了关外的那些小坟包。
她当时站在顾留白他娘的坟头前时,就已经忍不住在想,她父皇身为大唐帝王,应该是没有机会来这个地方看他当年亦师亦友的伙伴了。
就是不知她父皇想起这些坟头,或者有朝一日真的能够站在这里看着这个坟头的时候,内心到底想的是什么。
她当时心中没有答案。
因为即便她是她父皇最为疼爱的女儿,但她的印象里,她的父皇留给她的感觉也只有威严。
似乎没有人能够真正看明白他的内心。
他们不能,李氏机要处也不能。
但此时,她的父皇已经给了她答案。
他也想和他们一起战死。
他也宁愿和他们一起战死。
但接着想到顾留白说这是给他上一课,她就想到了某种可能,她看着顾留白,嘴唇不断颤抖起来。
“自古以来,人总想逆天而行,总想和天争命,拥有超越其它众生的力量,所以后来慢慢有了修行者,等到有了文字,诸多法门能够不断传承,改良,修行者的数量就越来越多,到了秦时百家争鸣,已然鼎盛。”
顾留白此时却已经接着说了下去,“秦一统天下之后,又觉得侠以武犯禁,自此之后,历朝历代,似乎又都有了这个思想,认为一个单独的个体,不应该拥有凌驾于很多人之上的强大力量。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,今后的不断改朝换代,一场场战争,似乎也是在不断地消磨着修行者的数量,要慢慢将修行者从世间剔除。这不是李氏机要处某一个人的思想,而是世间大多数人的意志,所以渐渐消灭修行者的,反倒是那些不通修行的人,是无数这种人的谋划。”
“皇帝他这么做了,也给我留下一个无解的难题。门阀是大唐难解的问题,那么拥有许多完整修行传承的强大宗门,会不会也是难解的问题?”
顾留白苦笑起来,“这场阳谋如果压根不只是决定谁做那场龙椅的阳谋,尤其当我的至亲挚爱的生死也关乎整个大唐的命运时,我又该如何抉择?”
他缓缓垂首,目光落在那本地气书上。
他此时甚至都没有看那本地气书,但不知为何,沈若若却已经从他的口气之中感觉到了什么,“这地气书是不是和我有关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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