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天台高踞山巅,沐浴在破晓前一种介于墨蓝与鱼肚白之间的天光里。风从远山吹来,带着松涛的清响和晨露的湿润,掠过广场上肃立的人群。汉白玉的栏杆冰冷却庄重,一级级台阶如同通往天际的琴键,静默地等待着一场宏大的奏鸣。
苏明远站在祭天台中央,身上剪裁合体的现代礼服,依旧无法完全掩盖他那份源自骨子里的古典仪态。他微微仰头,望向尚未隐去的星辰,思绪却飘回了千年之前。那时,他也是这般,身着状元红袍,在类似的晨曦中,于金銮殿前等待陛见。马蹄声、旌旗猎猎声、百官的低语声,犹在耳畔。然而,眼前的景象已截然不同——没有琉璃瓦的宫殿,没有手持戟钺的禁军,只有线条简洁的现代建筑轮廓,以及来自世界各处、衣着各异、肤色不同却同样屏息凝神的人们。
他的目光,最终落在了那座成为全场焦点的青铜鼎上。
鼎,静默地安放在一方特意复原的庆朝地宫入口复制品前。地宫虽为仿建,却因运用了考古来的工艺,沉淀着几分真实的古意,与这祭天台的磅礴气象奇异地融合。鼎身沾染过咸阳宫的烟尘,浸润过罗马浴场的温泉水,见证过阿兹特克帝国的夕阳,如今,它回来了。鼎身上的云雷纹、饕餮纹,在渐亮的天光里,幽深得如同岁月本身的眼睛,沉默地注视着沧海桑田。
一名身着素色长袍的礼仪人员,双手托着一个铺着丝绒的托盘,上面放着一方素白的手巾,走到苏明远面前,微微躬身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。有好奇,有敬重,有期待,也有来自远方的、或许尚存的一丝审视。苏明远深吸了一口气,那空气清冷,直入肺腑,将他从悠远的回忆中彻底拉回。他接过手巾,指尖感受到棉布的柔软与洁净。
他缓步走向青铜鼎。
每一步,都仿佛踏在时间的弦上。他想起寒窗苦读时,灯油燃尽后的黑暗;想起殿试策论,笔走龙蛇间对“道”的阐述;想起穿越之初,面对这个光怪陆离世界的茫然与无措。他曾以为,自己毕生所学的圣贤之道,已在这飞速旋转的时代里失了颜色。直到他逐渐理解,所谓的“道”,并非一成不变的教条,而是如同水,随物赋形,奔流不息。
他在鼎前站定。鼎身高大,需微微抬手方能触及其上部。他能闻到青铜特有的、混合着泥土和时光的沉静气息。他伸出拿着手巾的手,动作轻柔,却无比坚定地,开始擦拭鼎身。
指尖透过棉布,感受到的是微凉的、凹凸不平的纹路。那不是冰冷的金属触感,而是一种……共鸣。仿佛他擦拭的不是一件器物,而是一段被封存的光阴,一个古老文明的沉重呼吸。
“古人云,‘器以载道’,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在寂静的清晨清晰地传开,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与通透,“我少时读经,以为这‘道’藏于竹简,刻于钟鼎,是秘而不宣的至理,需焚香沐浴,顶礼膜拜方能窥得一二。”
他的手缓缓移动,拭去一片细微的尘埃,露出下面更为清晰的夔龙纹。他的语速很慢,像是在对鼎倾诉,又像是在对在场的所有人,更是对千年之前的自己诉说。
“但后来,我看到了这个世界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在场那些来自不同大陆的面孔,“我看到黄河之水如何孕育出坚韧不拔的族群,也看到尼罗河的定期泛滥如何催生出精确的天文历法;我感受到亚马逊雨林中那蓬勃到近乎野蛮的生命力,也惊叹于爱琴海边那些断壁残垣诉说的理性与荣光。”
他的手停了下来,轻轻抚摸着鼎耳上一处不易察觉的磨损痕迹,那或许是某次远行中,与异域文明碰撞留下的印记。
“这个鼎,它离开了地宫,环游世界,它所承载的,早已不再是庆朝一地之道,甚至不再是我华夏一族之道。”他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深沉的情感,“它载的,是相遇,是交流,是碰撞,是生长。是如同种子被风带去远方,在不同的土壤里,开出相似又不同的花。这,才是它真正的‘道’——不是封闭的传承,而是……开放的生长。”
话音落下,场中愈发寂静。只有风声掠过,仿佛天地也在聆听这番跨越时空的领悟。
这时,一位满头银发、精神矍铄的西方老者,人类学家艾默生博士,走上前来。他手中捧着三只造型各异的容器:一只取自黄河的陶罐,里面是浑浊含沙的河水;一只古埃及风格的琉璃瓶,盛着尼罗河的清波;还有一只用热带雨林植物叶片编织的器皿,接的是亚马逊流域的雨水。
“苏先生,”艾默生博士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,“正如您所说,文明如河,分支万千,终归大海。请让这些‘文明之水’,共同滋养这棵象征未来的树吧。”
苏明远深深看了博士一眼,接过容器。他先是倾斜陶罐,黄河水裹挟着泥沙,缓缓注入鼎中,那黄色深沉,如同大地母亲的乳汁。接着,他拔开琉璃瓶的塞子,尼罗河水清冽,与黄河水相遇,并未立刻融合,呈现出奇特的交融边界。最后,他将亚马逊清澈的雨水倒入,水珠溅起,带着雨林特有的鲜活气息。
三股来自地球不同血脉的水流,在这古老的青铜鼎中汇合。它们颜色、质地各异,起初界限分明,但很快,在水流的自然搅动下,开始相互渗透,相互包容。
鼎内,早已安置好一株特殊的植物。那是一株用庆朝古莲籽成功培育的荷花,亭亭玉立,嫩绿的叶片舒展在水面之上。当三种“文明之水”注入,慢慢浸润它的根茎时,那荷叶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,叶面上,开始凝聚起一颗颗晶莹的水珠。令人惊叹的是,那些水珠竟折射出不同的光彩——有黄河的浑黄,有尼罗河的碧蓝,有雨林的翠绿,它们如同小小的棱镜,在逐渐升起的朝阳下,闪耀着斑斓的光芒。
“看!花苞!”人群中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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