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那名名为田壮的信使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“戴公密信”后,便头一歪,彻底昏厥了过去。
整个“格物院第一工坊”,那刚刚因炼出“钢”而沸腾到顶点的人声与热浪,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数百道目光,汇聚在那小小的皮质信筒上,每个人的脸上,都写满了从狂喜到错愕的剧烈转变。
他们或许不明白朝堂之上的风云诡谲,但“八百里加急”这四个字,以及信使那副几乎是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惨状,无不在诉说着一件事——出大事了。
立刻有亲兵上前,七手八脚地将昏死的田壮抬了下去,灌水的灌水,请军医的请军医。
而李承乾,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,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个信筒。
那上面,还残留着信使的体温,以及千里风沙的味道。他能感觉到,这薄薄的皮囊之下,包裹着的,绝不是什么好消息。
“大哥……”李恪走上前来,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马周也紧随其后,他那总是从容不迫的脸上,此刻也写满了凝重。
李承乾没有说话,只是对着他们微微点头,随即转身,大步流星地走向工坊角落里,一间临时搭建的简陋休息室。
木门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,又被“砰”的一声关上,将外面所有的喧嚣与探寻的目光,都隔绝开来。
休息室内,陈设简单,只有一张粗糙的木桌,几把椅子。
李承乾走到桌前,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,没有丝毫犹豫,划开了信筒。
他抽出里面那卷得紧紧的信纸,缓缓展开。
信纸上,是戴胄那熟悉的,刚劲有力的字迹。每一个字,都仿佛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铁骨之气。
李承乾的目光,开始逐行阅读。
马周与李恪,则屏住呼吸,站在他的身后,一同看着信上的内容。
起初,李承乾的眉头只是微微皱起。当他看到长孙无忌以“儒家道统”为名,痛陈“格物之学”的“危害”时,他的嘴角,甚至逸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。
在他看来,这不过是旧势力面对新事物时,必然会产生的恐惧与反扑,虽在意料之外,却在情理之中。
可当他继续往下看,看到那本名为《氏族志·补遗》的核心内容,看到那套要以所谓“德行”与“源流”,来重新为天下士族定下三六九等的荒谬言论时,他眼中的冷笑,渐渐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冰冷的寒意。
他明白了。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学术之争,或理念之辩。
这是一场,蓄谋已久的政治绞杀!对方要做的,不仅仅是攻击“格物”,而是要彻底否定他新政的根基,将所有被新政触动了利益的守旧阶级,都集结起来,形成一个庞大的“反太子”同盟。
而当他看到父皇李世民的最终裁决,看到那封要求他,必须就“格物之学”的“道统根本”与“利弊得失”,写出一份详尽奏对,以应答天下诘问的旨意时,他的神情,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他瞬间便洞悉了父皇那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。
这看似给了他一个公平辩驳的机会,实则是将他推到了一个无比凶险的悬崖边上。
必须用自己的理论,去正面硬撼一个传承了上千年,早已深入人心的庞大思想体系。
这一战,他不能输。
输了,他不仅仅是输掉一场辩论,他将输掉自己储君之位的合法性,输掉所有新政继续推行下去的可能!
然而真正点燃他心中那座火山的,是信的最后,戴胄引述的,那些守旧派官员,对“格物之学”最恶毒的污蔑之词。
“奇技淫巧”、“败坏人心”、“舍本逐末”、“祸国殃民”……
一个个冰冷的词汇,如同一根根淬毒的钢针,狠狠地刺入了他的眼中,刺入了他灵魂最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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