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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二 岿阳真人（第3页）

“我说老兄，“尹珏用刀尖挑起块山石掂量，“这破地方连只鸟都不愿意落脚，偏生摆这么个十丈高的佛像作甚？你看这手指缝里的青苔，少说有三百年没人碰过。“

天元慢悠悠斟满茶盏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眉骨那道疤：“你当这是菜市场雕萝卜？“他忽然抬手指向佛像眉心，“瞧见那道裂缝没？前年七月十五，我亲眼看见有血从那缝里往下淌。“

尹珏的刀哐当掉在地上。他这才注意到佛像左眼窝积着层暗红污渍，像是干涸的血痂混着香灰。山风掠过时，那些干涸的纹路竟隐隐泛着血光，藤蔓缠绕的佛龛深处传来细微的抓挠声。

“得了吧，“他弯腰捡刀时故意用刀背敲打石阶，“你准是前天偷喝了供酒，现在出现幻觉。。。。。。“

话音戛然而止。

原本覆盖在佛像右肩的藤蔓正在蠕动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纤维里拱动。尹珏倒退两步踩断枯枝，机关木鸢的齿轮突然发出刺耳尖叫，罗盘指针笔直指向他们头顶——那尊被苔藓覆盖的巨佛，此刻正缓缓转动脖颈。

“你他娘的说的居然是真话！“尹珏甩出影月刀斩断缠住脚踝的藤蔓，刀身迸发的幽蓝光芒照亮佛像后颈处暗红色的卍字符。那些符号像是有生命般开始游走，在石雕表面勾勒出密密麻麻的血管状纹路。

天元终于起身，广袖扫过满地茶渣：“早说了让你把般若剑放下。“他指尖凝出三点萤火，悬在佛像开裂的眼窝前，“这可不是普通贡品，是南瞻部洲那位大施主供奉的。。。。。。“

“停！“尹珏用刀背抵住天元后腰，“什么大施主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？这分明是《山海异闻录》里记载的湿婆罗魔像！三百年前被雷劈中眉心才变成这副模样，怎么偏偏让我们赶上了苏醒？“

两人说话间，佛像左掌不知何时按在了石阶上。那些布满铜绿的指节深深陷入青石板，裂缝里渗出粘稠的黑水，遇空气立刻凝结成蝉翼状的晶体。天元用茶盏接了半盏，看着黑色结晶在盏底缓慢蠕动。

“要我说，“尹珏突然蹲下来用匕首刮晶体，“这玩意儿闻着像陈年墨汁混了鱼腥草，你确定不是哪个倒霉画师喝高了搞的恶作剧？“

话音未落，整座山崖突然震颤。缠绕在佛像身上的藤蔓齐刷刷断裂，露出底下青黑皮肤的浮雕。那些本该是衣褶的纹路正在蠕动，仿佛皮下藏着无数细小的活物。尹珏的机关木鸢突然发出凄厉警报，罗盘迸裂的齿轮碎片在空中组成卦象——地火明夷，泽水困。

“你他娘的倒是会挑时辰！“天元甩出腰间念珠缠住佛像手腕，檀木珠子撞在石雕上迸出火星，“戌时三刻，阴气倒灌，你这灾星偏偏这时候把兵器都卸了！“

尹珏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按照天元吩咐，把般若剑和影月刀都搁在木鸢上了。他摸向腰间空荡荡的刀鞘，突然发现机关木鸢的锁链正在被黑色结晶腐蚀。更糟的是，那些结晶正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，沾到皮肤的部位开始发麻。

“别动！“天元突然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，血珠悬浮成繁复的图腾，“你裤腰带缝着镇魂玉，再动就要。。。。。。“

“哗啦——“

玄色锦缎应声而裂，半块羊脂玉佩坠入黑水。尹珏眼睁睁看着结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包裹住玉佩，原本温润的玉石表面浮现出狰狞鬼面。与此同时，佛像破损的眼窝里传来闷响，像是有什么东西顶开了眼睑。

“操！“尹珏抄起半截木鸢残骸砸向佛像，“你他娘的装死装得挺好啊！“

天元突然笑出声。他慢条斯理解开腰间酒葫芦，琥珀色的液体泼在结晶表面竟发出滋滋声响：“都说你是天生的破军命格，我还当是说你长得俊。“酒液腐蚀结晶的噼啪声中，他忽然压低声音，“知道为什么让你卸兵器吗？“

佛像左掌突然拍向山壁，碎石如雨坠落。尹珏狼狈翻滚时瞥见天元袖中滑落的青铜残片，上面刻着半枚与自己玉佩同源的云雷纹。

“当年他们在雷峰塔底镇压魔物，“天元闪身避开横扫而来的石柱，“用七星剑镇其魂，用你的影月刀封其魄。。。。。。“

“等等！“尹珏抡起木鸢支柱格挡，“所以你让我卸了刀，是想让这玩意儿把我吃了补全封印？“

黑色结晶已经爬上尹珏的小腿，那些粘稠物质正在渗入他腰间伤口。天元突然甩出念珠缠住两人手腕，檀木触感竟让黑色物质发出尖啸。佛像眼窝里爆出的红光里，隐约可见半张与尹珏七分相似的人脸。

“现在信了？“天元被震得虎口崩裂，却仍死死攥着念珠，“三百年前你前世用影月刀刺穿它心脏时，可没见你问这么多！“

尹珏突然僵住。记忆深处有道裂缝被撬开缝隙，他想起某个暴雨夜，自己浑身是血地抱着断刀跪在佛前，刀柄上缠绕的正是天元此刻攥着的檀木念珠。

黑水结晶此时已漫到他胸口。天元突然扯开衣襟，露出心口处跳动的青铜罗盘：“咬破舌尖！“他朝尹珏嘶吼，“用你的血抹在罗盘天池！“

当尹珏的血珠渗入青铜纹路的刹那，整座巨佛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那些覆盖在表面的结晶疯狂剥落，露出底下青黑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锁链。佛像心口位置浮现出暗红色莲花印记，与尹珏后颈胎记分毫不差。

“我就知道！“天元抹了把脸上的黑灰，“当年他们用移魂术把你的命格刻在这妖物身上，害得我替你背了三百年业障。。。。。。“

尹珏突然闷哼一声。那些游走的锁链不知何时缠上了他手腕，冰冷触感顺着血脉往心脏蔓延。佛像眼窝里的血色人面咧开嘴，露出与尹珏别无二致的森白牙齿。

“时辰到了。“天元突然捏碎念珠，檀木屑在空中燃起苍白色火焰，“要么引魂入体彻底降服，要么。。。。。。“

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尹珏的束发锦带。他看见自己映在佛像瞳孔里的倒影正在扭曲，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。机关木鸢残骸里突然传来齿轮重新咬合的声响，那柄被他遗忘的影月刀正在自动归鞘。

“喂！“尹珏在狂风中抓住天元衣领，“你说过卸了兵器就能保命的！“

“谁让你把刀鞘忘在树上了？“天元在失重中踢开茶盏，“算了，反正要变秃驴了，先说好，以后你化形时要叫我师父。。。。。。“

巨佛轰然炸裂的瞬间，尹珏看见漫天黑色结晶中浮现出熟悉的笑脸。三百年前那个雨夜里，有人也是这样笑着将般若剑刺进他胸膛，却在最后时刻偏了三分剑锋。

“天元你个死瓢客！“他在混沌中攥紧半块玉佩，“等老子恢复真身，定要你好看！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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