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翻看到“元嘉三十二年二月二十一日,太子劭弑帝于含章殿”时,他停下了翻页的手,指尖在“弑”字上反复摩挲,不成想真的是历史上的两年后,日期竟然一模一样。
“爹,”大儿子辛稹拿着本《春秋》跑进来,仰着小脸问,“先生说,《春秋》里写‘郑伯克段于鄢’,是批评郑庄公,对吗?”
辛弃疾把儿子抱在膝上,翻开《春秋》,找到“隐公元年,郑伯克段于鄢”那一页。
“稹儿,你看,郑庄公明明能早点阻止共叔段,却故意纵容他,直到他谋反才动手,这叫‘欲擒故纵’。先帝刘义隆对太子,也是如此啊,只不过是太子更加阴狠毒辣了些。”
他想起刘义隆早年对刘劭的纵容,晚年又想骤然废立,若是早能好好教导,或是早点削去因拓跋焘南下而给刘劭的兵权,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?
楚江郡主端着茶进来,见他对着史书出神,轻声道:“建康的事,咱们就不去掺和了吧。咱们在济南,安安稳稳过日子,比什么都好。”
辛弃疾点点头,喝了口楚江郡主给他泡的茶。
茶是去年从寿春榷场买来的雨前龙井,味道清淡,却透着安稳。
他看到袁淑在信里说的“辛元帅远在济南,还请元帅为大宋社稷着想,护佑好我北方疆域”。
看到此,辛弃疾觉着袁淑倒是懂他。
朝堂的风波,他不屑参与,不过大宋河北重地,北疆之安稳他确实是要保的。
他虽归隐济南,看着儿子长大,看着田里的稻子丰收,但却不再愿意见到北地为胡虏侵袭。
至于南方二刘之争斗,讨弑父之逆也罢,伐不臣之弟也罢,就让他们内斗去吧。
傍晚,辛弃疾带着辛稹、辛秬、辛铁柱去田埂上散步。
夕阳把父子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远处的济南城传来打更的梆子声,沉稳而有序。
田地里的稻苗绿油油的,在晚风里轻轻摇晃,像一片绿色的海。
“爹,将来我们也要像你一样,当将军吗?”辛稹拉着辛弃疾的手,问道。
辛弃疾蹲下身,摸了摸三个儿子的头:“稹儿、秬儿、铁柱,当将军可是要打仗,会死人的。爹希望你们能学文明理、习武强身,至于将来当个将军,或是当个农夫,就看你们的想法了。爹此生的心愿就是让百姓们都有饭吃,有衣穿,如今已是基本实现了。但谁若是胆敢破坏百姓的生计,那就莫怪你们的爹爹再次披挂上阵了。”
他想起那些战死的飞虎军弟兄,又想起此刻刘义隆的悲剧,忽然觉得,天下太平,百姓安乐,才是值得他守护的最大的功业。
回到家,辛弃疾在书房的墙上挂了幅新写的字,是陶渊明的《归园田居》:“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。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。道狭草木长,夕露沾我衣。衣沾不足惜,但使愿无违。”
字迹是他惯有的苍劲,却多了几分平和。
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落在字幅上,也落在案上的《春秋》之上。
辛弃疾望着月光,心里忽然平静下来。
朝堂的风雷,北地的烽火,都已远去。
如今他所求的,不过是“带月荷锄归”的安稳,是“但使愿无违”的初心。
这济南的田舍,这大宋北面的太平,才是他真正想要守护的“功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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