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起今早准备时,伙夫长不解地问:“用新米饼不好吗?”
他当时只笑了笑
——
只有发霉的米饼,才符合一个苟活的老稻农的身份。
日头西斜时,谷场的阴影被拉得老长。
宗悫蹲在土沟里检查火罐,硫磺的刺鼻气味让他打了个喷嚏。
他身旁的一位少年兵正用稻秸擦拭弩箭,箭簇淬过的毒液在暮色中泛着幽蓝,像极了淮河深处的磷火。
少年兵突然指着天空,压低声音道:“将军,您看。”
三只苍鹰正盘旋在谷仓上空
——
那是鲜卑斥候放出的哨鹰,它们的巢穴就在拓跋仁的中军大帐旁。
宗悫扯了扯嘴角,将火罐的引信再理短三分:“等会儿让这些畜生尝尝硫磺的味道。”
他突然瞥见少年兵的箭囊里插着一支雕翎箭,箭尾的白羽格外醒目,皱眉道:“换普通箭羽,别让他们看出是飞虎军的制式武器。”
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扬起黄尘,像条翻滚的黄龙。
薛安都眯起眼,看见最前面的骑士举着狼头旗,旗角绣着的
“拓跋”
二字被风扯得变形。
他转身钻进谷仓后的暗洞,那里藏着十名最精锐的飞虎军,手里握着冶山特铸的三棱锥,锥尖的倒钩上还缠着细小的稻壳
——
那是为了在黑暗中增加杀伤力。
“来了。”
暗洞里的亲兵低声道,掌心的汗浸湿了锥柄的防滑纹。
薛安都按住他的手,从暗洞的缝隙往外看。
拓跋仁带着他的全部家当——五千骑兵已冲到谷场边缘,铁蹄踏碎打谷用的青石碾盘,发出刺耳的碎裂声。
拓跋仁本人挥舞着破甲锥,甲胄上的裂痕在暮色中像道丑陋的伤疤
——
那是多年征战疆场,被某个勇猛的敌将一斧劈开的旧伤。
“南蛮的粮仓,都是老子的!”
拓跋仁的狂笑声撞在谷仓的木板上,震得挂在梁上的稻穗簌簌落下。他身后的亲兵已开始卸谷仓门板,稻谷倾泻而出的
“哗哗”
声里,混着他们用鲜卑语喊出的污言秽语:“快!装满麻袋!回去让那些南蛮娘们看看,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!”
薛安都数着冲进谷场的骑兵数量,当第三千个黑影踏入那片预设的火攻区时,他对着暗洞外的亲兵做了个手势。
亲兵扯开喉咙嘶吼,声音却被淹没在鲜卑人的欢呼里。
但没有关系,断崖上的宗悫早已看到了信号
——
那是一面突然竖起的黑旗,在夕阳下像块凝固的血,与漫天飞舞的稻壳形成诡异的对比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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