州来的打谷场在秋初的毒日头下泛着油亮的金黄。
刚脱粒的稻谷堆成半人高的小山,饱满的谷粒裹着细碎的稻壳,被热风催出的甜香混着新翻泥土的腥气,在低洼处凝成黏腻的“秋老虎”之气。
场边的竹席上晒着未脱粒的稻穗,穗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,随风轻晃时发出
“沙沙”
的轻响,像无数只虫豸在低语。
薛安都蹲在最大的一堆稻堆旁,脊梁佝偻得像一段被虫蛀的枯木。
他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粗麻袄,下摆沾着湿漉漉的泥点和枯黄的稻叶
——
显然是为了装得更像,他特意在浸了水的稻田泥地里多滚了几圈。
手里把玩的半块米饼长着绿霉,霉斑像苔藓般爬满焦黑的边缘,饼屑簌簌落在膝头,混着稻壳粘成一团。
“咳。。。
咳咳咳。。。”
他突然剧烈咳嗽,枯瘦的肩膀剧烈耸动,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。
这是他在流民营里学来的本事
——
前日见一个垂死的老稻农咳得撕心裂肺,那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,连最凶的兵痞都吓得不敢靠近,唯恐被沾染上恶疾。
身后谷仓的阴影里,沈攸之的重剑队正用稻秸盖住甲胄。
青年将领的虎头盔被稻壳埋了半截,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,正盯着远处沙丘后的动静。
他腰间的重剑裹着浸了水的麻布,剑鞘与稻秸摩擦的窸窣声,被风吹过稻场的呼啸和远处淮河的涛声盖得严严实实。
“来了。”
沈攸之的低语顺着稻秸缝隙飘过来,像条冰冷的蛇滑过薛安都后颈。
薛安都眼角的余光瞥见三个黑影出现在沙丘顶。
是几个鲜卑斥候,皮袄下摆掖着弯刀,马鞍旁悬着的狼牙棒在阳光下甩出点点寒光。
他们勒马观望时,马蹄刨起的黄沙与稻场的金浪在天际线处撞成一片混沌,其中一个斥候突然指向场边的竹席,用鲜卑语喊了句什么,另外两人顿时笑了起来
——
那竹席上晒着的稻穗足有半亩,在他们眼里无疑是
“粮仓丰足”
的铁证。
薛安都把米饼往泥里按了按,故意让霉斑蹭上更多黑泥。
他拖着一条腿往谷仓挪,每走三步就踉跄一下,脚踝处的
“旧伤”——其实是用布条勒出的红痕——仿佛随时都会错位。
最前面的斥候果然动了,马蹄声由远及近,鲜卑语的呵斥像碎石子砸过来:“老东西,不想活了吗,看见我们魏骑就跑?”
薛安都猛地瘫坐在地,怀里的米饼
“啪”
地掉在地上。
他抬起头,露出被烟火熏黑的牙齿,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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