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到谢淮骁身侧,冷眼看着谢淮骁拨开狐裘,露出点乱蓬蓬的额发,寒声说:“当年若是郁涟,必不会拿兄长人头作赌。”
谢淮骁霎时一怔。
不再言语,沉默地继续朝前走去,谢淮骁也艰难地爬起身来,兀自朝房间而去。
回廊中又灌进风,飞雪迷了眼,冬夜最是难熬,寒气能无孔不入地渗进人骨头缝里去。
背道而驰之间,二人均没有再回头。
***
“吱呀。”
房门豁然开了,灌进半屋寒风,吹得烛火乱晃。
米酒慌忙迎上去,他候了几个时辰,总算将自家主子盼了回来。
“早该回来了,主子,您——”米酒话突然哽在喉咙里,谢淮骁脖颈上浮现的几道狰狞指印叫他霎时慌了神,“这是怎么了?”
谢淮骁冷哼一声,将那沾满融化雪水的狐裘往米酒怀里一塞,烦躁道:“被狗咬了。”
米酒把嘴闭上了。
谢淮骁久不再出声,这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,银丝碳也安静燃烧着,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。
“好吧,”谢淮骁听起来颇为遗憾,“既然小将军不是这个意思,就请带好门出去,自会有想做这事儿的人来。”
“谢淮骁!”支使一旁装聋作哑的徐逸之先出去,朝谢淮骁逼近几步,撑着桌咬牙切齿地问他,“你究竟要脸不要?”
“不要啊,”谢淮骁眼里的笑意慢慢涌上来,“小将军既然喜欢舍弟,早该知我并非君子。”
谢淮骁将扇面“啪”地合拢,手腕翻倒,扇骨便虚虚点到了的腰封。他同对视,唇齿间滚过晦暗不明的暧昧。
“再这样盯着我,我可真要心疼了。”
闻言一怔,霎时冷了脸,忙想要将手抽回,却被谢淮骁一把捉到摁住了。
谢淮骁声音微哑,轻声细语地哄着:“借我暖暖。”
这声音含着沙哑的暧昧,像是冬日晨起时分窗边的冰雾,若即若离地缭绕在耳边。
可谢淮骁面上依旧笑得漫不经心,他料定了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,因而十分自然地用另一手举着酒盏,朝席上诸位朗声道:“流觞曲水,佳人在侧,实乃人生幸事。有幸得遇,自当尽兴而归。”
谢淮骁祝词间,工部尚书王开济无意蹭落了腰间玉牌,只好弯腰俯身去捡。
——他悚然睁大了眼。
琉璃昏光之中,桌下两只修长有力的手纠缠在一起,一方想要挣脱,立刻被另一方压制回去。
羊脂玉一样的几分皮肉扣住了另一人青筋突起的腕骨,这皮肉主人清润含笑的说话声由斜上方传来,在王开济耳边轰然炸开一道闷雷。
“我想诸位大人,亦不能免俗。”
王开济起身坐直时,已是冷汗涔涔。
他为官做事素来谨慎,今夜来赴这局本就并非本意,如今撞破此等私密之事,更是恨不能立刻就走。
幸好席上众人虽并不做此想,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。
“他若是沉得住气,今夜席间也分明有所隐瞒,此番赴宴,定然并非隆安帝的授意。我踹他时用了八成力,就算不主动说,跛着脚也定会被问及,他瞒不过去,便会囫囵撒个无伤大雅的谎话。”
谢淮骁在腾升的水雾里半眯着眼,轻声道:“只要他撒了谎,隆安帝便会信我仍是纨绔,左右明日得进宫挨训。”
米酒倒吸一口凉气,叹道:“主子,您这一脚也太冒险了,何苦如此呢?”
谢淮骁将空碗往他手里一塞,说:“你懂什么?这样闹上一闹,是为以小博大。”
“老皇帝训人,眼下得忍,呼我我便去,无话可说。左右一定能因这一出闹剧得个闲职,我不算太亏。”谢淮骁唇上血色也回来一点,朝米酒扯出半个惨淡的笑来,“他想拴着我,怎么肯放过这么个好机会。”
第65章圣旨到
屋里合该是很暖和的,可谢淮骁的指尖迟迟没有血色回涌。
米酒静静立在他身侧。良久,他叹口气,道:“主子,我去为您打盆热水来。”
“你跟着我多久了?”谢淮骁忽然开口,将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到炭盆上方,说,“好些年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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