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上的铺子大多上了门板,只有几家灯笼铺还亮着,红光透过糊纸映出来,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刚走到十字路口,脚步突然顿住了。
斜对面的墙根下,站着两个穿靛蓝短褂的人,正鬼鬼祟祟地往暗处挪。看身形像是堂里的人,可走路的姿势不对——兄弟们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,哪怕夜里没人,也带着股精气神,哪像这两人,缩着脖子,脚尖踮着,像偷了东西的耗子。
盖心里打了个突,把芝麻饼往怀里紧了紧,借着灯笼的光仔细看去。那两人的短褂左胸也有个“龟”字,可绣得歪歪扭扭,针脚松垮,远不如王婶绣得扎实。更奇怪的是,他们腰间的腰带,是亮闪闪的漆皮料,堂里哪有这么讲究的腰带?兄弟们都是用粗布绳系着,说是练功时方便发力。
“喂!”盖扬声喊了一句,“你们是哪个队的?夜里不巡街,在这儿磨蹭啥?”
那两人猛地回头,脸上竟戴着个黑布罩,只露出两只眼睛,眼神直勾勾的,没有一点活气。他们没应声,转身就往巷子深处钻,动作快得不像常人,脚底板几乎没沾地。
盖皱起眉,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来。永龟堂的名声,是兄弟们一拳一脚打出来的,容不得旁人冒充玷污。他拔腿就追,嘴里喊道:“站住!穿我们永龟堂的衣服,捣什么鬼!”
巷子又窄又深,两侧的墙高得挡了月光,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。盖却熟得很,闭着眼都能摸到尽头——上个月他还在这儿帮张奶奶捡过掉在瓦沟里的猫。他加快脚步,听见前面传来“咔嗒咔嗒”的声响,不像脚步声,倒像……像李木匠刨木头时,刨子卡了木屑的动静。
转过巷尾的拐角,那两人突然不见了。盖刚要四处查看,脚边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,低头一摸,是个拳头大的铁疙瘩,圆滚滚的,尾巴上翘着,上面竟用红漆写着“永龟堂”三个字。
这啥?
盖把铁疙瘩捡起来,入手冰凉,沉甸甸的,尾巴尖还在微微颤动。他正纳闷,那铁疙瘩突然“吱呀”响了一声,尾巴上的红漆字竟开始发光,映得他手心发烫。紧接着,铁疙瘩猛地窜了出去,贴着地面“嗖”地滑向墙角,撞在砖头上,“啪”地裂开,露出里面的齿轮和发条——竟是个铁壳做的小玩意儿,没有腿,靠底下的滚轮滑动,刚才那“咔嗒”声,就是滚轮摩擦地面的动静。
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。这玩意儿穿着永龟堂的衣服?不对,是有人故意让这铁疙瘩冒充永龟堂的人?
他想起前几日翠娘说的“影阁机关人”,心里咯噔一下。正想把这铁疙瘩揣起来带回去给永龟哥看,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墙头上,蹲着个黑影,穿着和刚才那两人一样的靛蓝短褂,黑布罩遮住脸,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木盒,正对着他这边。
“又是一个!”盖低喝一声,抄起墙角的扁担就冲了过去。他虽不是堂里最能打的,可护家的本事还是有的——谁想糟践永龟堂,先得过他这关!
那黑影见他冲来,竟没躲,只是举着木盒,盒盖“啪”地弹开,里面飞出个指甲盖大的铁虫子,直往盖的脸上扑。盖早有防备,把扁担横在面前,铁虫子撞在扁担上,“叮”地掉在地上,竟是个带翅膀的小机关,翅膀还在扑腾,发出细微的“嗡嗡”声。
“装神弄鬼!”盖怒喝,扁担横扫过去,正打在黑影的腰上。只听“哐当”一声,不像打在人身上的闷响,倒像砸在了空木箱上。那黑影晃了晃,从墙头摔了下来,黑布罩掉了,露出里面的“脸”——哪有脸?就是块铁板,刻着两个黑洞洞的圆窟窿,算是眼睛。
盖这才明白,哪是什么人,全是些铁壳子机关!穿永龟堂的衣服,是想败坏堂里的名声?还是想引他们出来?
他捡起地上的铁疙瘩,又看了看那个摔在地上、正“咔嗒”响的机关人,心里像烧着团火。永龟堂是他的家,谁也别想动歪心思。
“等着,我这就回去叫人,把你们这些铁疙瘩全拆了!”盖咬着牙,把铁疙瘩塞进怀里,扛起扁担,转身就往永龟堂跑。晚风卷起他的短褂,左胸那个“龟”字在月光下,显得格外清晰。
他得快点,得让兄弟们都知道,有人在暗处憋着坏,想毁了他们的家。这一次,他绝不会让爹娘的悲剧重演——他要守着这个家,守着这些把他当亲人的兄弟。永龟堂的灯,亮到深夜。
堂里的八仙桌上,摆着盖捡回来的铁疙瘩,还有那个从墙头摔下来的机关人残骸。油灯的火苗“噼啪”跳着,把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忽大忽小。
“这铁壳子,竟能模仿人的模样走路?”永龟用手指戳了戳机关人的铁板脸,指尖沾了层灰,“看着笨乎乎的,倒比影阁之前的铁壳怪灵巧些。”
翠娘正用细针挑开铁疙瘩的外壳,动作轻柔得像在挑草药:“你看这儿,”她指着里面一圈细小的齿轮,“每个齿牙都刻着花纹,咬合时能改变方向,所以能贴着墙根绕弯。尾巴上的‘永龟堂’三个字,用的是磷粉漆,夜里会发光,怕是故意让人看见的。”
盖站在桌旁,手里还攥着那根扁担,指节发白:“我瞅着它们穿的短褂,针脚稀松,哪有王婶绣得结实?定是故意穿成这样,让人觉得咱们永龟堂的人,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好。”
“不止。”阿木突然开口,他正盯着机关人背后的一个小锁扣,“这机关人的关节处,刻着‘影阁’的印记,和上次那铁壳怪身上的一样。他们费尽心机冒充咱们,要么是想搅乱长风镇,要么……是想引咱们去找他们。”
“找就找!”小石头把拳头捏得咯咯响,“上次在糖画摊,我还没好好试试新练的拳脚呢!”
“不可莽撞。”永龟摇了摇头,拿起那个铁疙瘩,“你看这玩意儿虽小,里面的发条却绕得极紧,稍不注意就会崩开。影阁的机关越来越精巧,硬闯怕是要吃亏。”
盖听得心里着急,往前凑了凑:“永龟哥,那咋办?总不能看着他们冒充咱们,败坏名声吧?我爹娘走得早,是堂里给了我个家,谁想糟践这个家,我跟他拼命!”
他的声音带着颤,不是怕,是急。油灯的光落在他脸上,能看见眼角的红。堂里的兄弟们都静了下来,盖的心思,也是他们的心思——永龟堂不是冷冰冰的堂口,是能遮风挡雨的家啊。
翠娘放下手里的细针,忽然笑了:“硬闯不行,咱们可以‘巧拆’啊。”她指着机关人关节处的缝隙,“这些铁壳子再精巧,也得靠齿轮转动,咱们就从齿轮下手。”
“咋下手?”小石头凑过去,眼睛瞪得溜圆。
“用蜂蜡。”翠娘解释道,“我药铺里有上好的黄蜂蜡,遇热就化,灌进齿轮缝里,能把它们粘得死死的。上次张婶子用这法子,堵过老鼠洞,效果好得很。”
“还有竹篾。”永龟接话道,“李木匠说,编得密的竹篾网,能兜住十斤重的石头。那些会飞的小铁虫子,再灵活,也穿不过竹篾网。”
盖听得眼睛亮了起来:“我还知道!王婶说,浆衣服的米浆,掺上点石灰,干了之后硬得像石头,涂在这些铁壳子的关节上,保管它们动不了!”
他越说越激动,刚才的紧张渐渐变成了兴奋。原来守护一个家,不一定要拼得头破血流,还能用这么多法子——就像娘以前补衣服,用块碎布,几针细线,就能把破洞补得平平整整。
“好!”永龟拍了拍桌子,油灯的火苗跟着跳了跳,“翠娘备蜂蜡,盖去跟王婶要米浆,小石头跟着李木匠编竹篾网,其他人……”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永龟堂名册,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,每个名字旁边,都画着个小小的记号,有的是把斧头,有的是根扁担,还有的是片槐树叶,“都把自己的看家本事亮出来。影阁想拆咱们的家,咱们就先拆了他们的铁壳子!”
深夜的永龟堂,突然热闹起来。有人往竹篾网里缠铜丝,说这样更结实;有人把米浆里的石灰碾得极细,说这样干得快;盖蹲在角落里,用李木匠给的小刨子,把槐木削成细细的木楔——他想好了,等会儿把木楔钉进机关人的齿轮缝里,看它们还怎么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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