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多福消散后的第七天,永龟堂的青石板缝里钻出了新的根须,顺着战斗时留下的裂痕蔓延,在地面织成淡紫色的网。阿碗蹲在供桌前,用布蘸着紫菀花蜜,小心翼翼地擦拭剑脊上的齿轮——那把沈砚借他的剑,如今成了他的武器,齿轮与根须缠绕的地方,泛着淡淡的金光。
“阿碗哥,你的手还疼吗?”阿禾踮着脚,往他掌心放了颗蜜饯,是用火星培育园寄来的红果做的,甜里带着点酸。小姑娘的胳膊上缠着绷带,那是替阿碗挡骨刃时留下的伤,绷带边缘露出的皮肤,已经开始结痂,形状像片小小的紫菀叶。
阿碗摇摇头,把蜜饯塞进她嘴里:“早不疼了。”他的手背也有几道划痕,是万多福的毒液溅到的,虽然已经愈合,却留下了浅褐色的印记,像根须在皮肤上画的线。“沈太爷爷说,伤疤是根须长在肉里的样子。”
沈砚从后院走进来,手里端着药碗,药香混着蜜香漫开。他把药碗递给阿木——那天用铁钳砸万多福的少年,被怪物的尾椎扫中了腰,现在还不能弯腰。“今天的药加了火星红土烤的米糕粉,不苦。”
阿木接过药碗,突然指着堂门:“沈太爷爷,你看!”永龟堂的门槛上,不知何时缠满了新的根须,根须上结着小小的花苞,每个花苞里都嵌着块细小的鳞片——是万多福消散后留下的,此刻正被根须慢慢吸收,化作养分。
“魔族的鳞片……”阿豆怯生生地说,“根须连这个都要养吗?”
沈砚舀起一勺药,看着药液里倒映的花苞:“万物都有根,魔族的凶性里,也藏着想被接纳的念。”他想起三百年前玄门追杀魔族时,那些仓皇逃窜的身影里,有个抱着孩子的母亲,和主楼莉一样,眼里全是不舍,“就像万多福,它吞噬记忆,或许只是怕自己被遗忘。”铁皮箱的暗格里,除了齿轮,还有张折叠的羊皮纸。阿碗在沈砚的帮助下展开时,纸面上的墨迹突然活了过来,组成一行行扭曲的字——是齿轮教派的密信,用魔族的血液混合机油写成,遇根须的汁液会显形。
“三百年前……玄门与教派勾结……”沈砚的手指抚过纸面,声音越来越沉,“他们想利用万妖心的力量,将魔族的灵魂炼制成‘无魂傀儡’,永龟堂的根须阵眼,是唯一能阻止他们的屏障。”
阿碗突然指着信末的落款:“这是……玄门现任掌门的印章?”
信末的朱砂印,与沈砚密室里收藏的玄门令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。“难怪万多福会突然出现。”沈砚的眼神冷了下来,“他们想借魔族的手毁掉根须,再趁机夺取万妖心的残余力量——火星培育园的根须枯萎,恐怕也和他们有关。”
孤儿阿木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块烧焦的布片:“那天万多福消散后,我在它的残骸里捡到的。”布片上绣着半个齿轮,齿轮中间的空隙,赫然是玄门的符咒图案。
“他们在利用魔族的仇恨。”阿碗握紧了手里的齿轮,胸口的“龟”字印记微微发烫,“就像当年利用主楼莉阿姨的灵魂碎片一样。”他突然看向破碗里的紫菀,根须正顺着桌腿往密室的方向爬,“根须在指路!它说密室里有能对抗他们的东西!”
众人跟着根须走进密室,发现最深处的石壁上,刻着三百年前永龟堂初代堂主的字迹:“根须缠万物,蜜香化千仇,若遇劫难,以‘共生’为匙。”字迹下方,嵌着块透明的晶石,里面封存着三缕根须——分别来自地球、魔界、火星。
“这是……三族共生的根须!”沈砚的呼吸顿了顿,“初代堂主早就预料到今天,用自己的精血滋养了三缕根须,说只要三族的根须能在晶石里缠绕,就能形成对抗一切邪术的屏障。”
阿碗将手里的齿轮贴在晶石上,齿轮上的灵魂印记与晶石里的根须产生共鸣,三缕根须突然活了过来,在晶石里缠成一个圆,发出耀眼的光芒。永龟堂的根须在夜色里疯长,顺着雾隐山的裂隙往魔界蔓延,将玄门与教派勾结的密信,送到了魔族首领的手中。三天后,魔界的使者踏着根须铺成的路来到永龟堂——是龙息妖的后裔,鳞甲上还留着当年沈夜种下的共生花印记。
“首领说,三百年的仇恨,该结束了。”使者的声音带着龙息特有的灼热,“玄门与教派的野心,早已威胁到三界的平衡,魔族愿意与永龟堂结盟,共同守护根须阵眼。”
火星培育园的阿禾也传来了消息,她联合了火星的研究员,成功净化了被污染的土壤,共生花的根须正顺着星轨往地球延伸,与永龟堂的根须遥相呼应。“我们找到了解除‘断根散’的方法。”阿禾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是用火星红土混合紫菀花蜜,就像沈太爷爷说的,‘蜜香能化千仇’。”
联盟的消息传开后,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永龟堂:有曾被玄门迫害的妖族,有齿轮教派里良心未泯的工匠,甚至有玄门的年轻弟子,带着偷偷抄录的玄门秘术,说“不想再做助纣为虐的事”。
孤儿阿豆把他们带来的信物——妖族的鳞片、工匠的齿轮、玄门的符咒,一一摆在供桌上,用根须缠在一起。“沈太爷爷,这样是不是就像一家人了?”
沈砚看着那些被根须缠绕的信物,突然笑了:“阿豆说得对,所谓联盟,不过是让不同的根须,缠在同一片土壤里。”
决战前夜,永龟堂的人围坐在老槐树下,分食着阿禾寄来的火星米糕。米糕里掺了魔界的黑果、妖族的花蜜、玄门的草药,味道很奇特,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暖。
“明天……会赢吗?”阿豆小声问,手里的米糕还剩一半,舍不得吃。
阿碗把自己的米糕分了一半给她:“根须说,只要我们记得为什么而战,就一定会赢。”他看向沈砚,老人正用剑在槐树上刻新的年轮,“沈太爷爷,您在刻什么?”
“刻下今天的事。”沈砚的剑在树上留下深深的刻痕,“让以后的人知道,曾有一群孤儿、一个魔族后裔、一个守园老人,还有无数根须,一起守护过家。”决战那天,玄门与齿轮教派的联军包围了永龟堂。玄清道长站在阵前,桃木剑指着老槐树:“沈砚,三百年了,你还在做无谓的抵抗!”
沈砚的长剑插在根须阵眼的中心,三族共生的晶石悬浮在半空,发出的光芒将联军的邪术一一化解。“无谓?”他的声音传遍山谷,“你们不懂,根须缠在一起的力量,比任何邪术都强。”
阿碗抱着破碗站在晶石下,破碗里的紫菀突然化作一道光柱,与晶石的光芒融为一体。联军的邪术在光柱下开始瓦解,玄门弟子的黑袍被根须缠绕,齿轮教派的机械臂在蜜香中生锈。
“不可能!”玄清的桃木剑突然断裂,断口处钻出紫菀芽,“为什么连玄门的符咒都失效了?”
“因为你们的符咒里没有爱。”阿碗的声音清澈而坚定,胸口的“龟”字印记与晶石的光芒呼应,“根须记得所有被爱的瞬间,这些力量,能化解一切仇恨。”
战斗结束时,晨光正好落在永龟堂的屋顶。玄门与教派的联军溃散了,有些弟子留了下来,用自己的力量修复被破坏的根须;魔族使者带着三族共生的根须样本返回魔界,说要在魔界种下新的紫菀;火星培育园的根须终于与地球的根须缠在一起,在星轨上织成一道紫色的光带。
阿碗蹲在老槐树下,看着沈砚刻下的新年轮,年轮里嵌着块小小的齿轮,齿轮周围缠绕着根须,像个完整的家。
“沈太爷爷,根须真的结果了。”
沈砚笑着点头,晨光透过他的白发,落在阿碗的破碗里,碗中的根须正结出小小的种子,每颗种子上都有个“龟”字印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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