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,三人一同来到郊外的垃圾堆放场。看守场子的老头正坐在棚屋门口打盹,听到动静抬起眼皮,看见上午来过的华孝义,这次还带着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。他慢悠悠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脸上挤出些笑容招呼道:“同志,你怎么又来了?”
华孝义没什么城府,直接说明了来意:“我姐夫和外甥想来看看你上午拿给我的那个铜家伙,你再拿出来给他们瞧瞧吧。”
“哦,那个香炉啊?你们等等。”老头说着,转身钻进他那间昏暗破旧的工棚。不一会儿,他费力地抱出一个布满绿锈的四足方鼎,小心翼翼地放在泥地上,“就这个。破四旧那阵子,一帮小年轻不知拆了哪座庙,把这玩意儿当垃圾扔这儿了。”老头用脚轻轻踢了踢鼎足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刘圭仁递了一支烟给老头,客气地问:“老人家,除了这个,您这儿还有别的铜器吗?”
老头接过烟,别在耳朵上,摇摇头:“没了。金属家伙事儿紧俏,有点用的早让人捡去卖废品站了。这个香炉能留下来,也是运气。那年头乱得很,外地来的红卫兵搞完破坏,急着走,才把它扔在这垃圾堆里,让我捡了个漏。”他指着鼎的内壁,那里被烟火熏得漆黑,“你看这里面,烧得黢黑。冬天冷得受不了,我就用它烧点柴火取暖,用了快十年了。”
刘正茂站在一旁,一直沉默地观察。他虽然不懂文物鉴定,但直觉告诉他,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庙里香炉,更像是一件颇有年头的古代青铜器。他不动声色,故意采用欲擒故纵的话术:“老人家,这炉子您留着冬天烤火不是挺好?买个新炉子还得花不少钱呢。”
老头叹了口气,脸上露出些无奈:“今年用不上喽。再过个把月,这垃圾场就要拆了,新的填埋场修到星沙县的老山里头去咯。我也要回老家了,正抓紧处理这些年攒下的破烂呢。”
“您这些年都收了些什么废品?能让我们看看吗?”刘正茂顺势问道。
老头打量了一下衣着整洁、眼神清亮的刘正茂,摆摆手:“小同志,我收的都是别人不要的垃圾,脏得很,你肯定看不上。”
“没事,我们就是好奇,随便看看。”刘正茂坚持道。
“行吧,反正那些破瓶子烂罐子,还有那堆烂家具,都堆在那儿。你们要看就看吧。”老头指了指不远处分成两堆的瓷器和旧木料。
华孝义带头走向那堆瓷器。刘正茂跟过去看了看,大部分是寻常百姓家用的碗盘和腌菜陶罐,品相普通,甚至有些已经破损。完整些的花瓶和罐子,上午已经被华孝义挑走了。刘正茂随手捡起几个瓷碗瓷盘,翻看底部,大多光素无款,是民窑的日常用器,价值不大。他连续翻看了好几个,都有些失望。
倒是刘圭仁心细,在翻到第五个碗时,发现碗底有“天义华”三个繁体字。他把碗递给刘正茂:“正茂,这个碗底有字,你看看。”
刘正茂接过来一看,是繁体字,心里便有了数,这碗至少是五十年代中期文字改革以前的东西。虽然碗口有些毛边,但他还是决定要了。他并不清楚“天义华”具体指哪里,但他知道,但凡底款清晰的瓷器,现在收着总归不会亏。
“爸,舅舅,你们再仔细翻一遍。只要是底部有字的瓷器,只要没破没裂,都挑出来。”刘正茂提醒道。
“正茂,你的意思是,底下有字、样子完整的,都要?”华孝义确认道。
“对,就按这个标准选。”刘正茂给出了明确的指示。
“这里交给我,你们别弄脏手了。”华孝义这次显得格外积极,他撸起袖子,左右开弓,在瓷器堆里翻抹起来,不管好坏,没款的直接丢到一边,有款的则小心翼翼地归拢到身后。
刘正茂不想一直待在垃圾堆里,他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废旧木器堆。那里绝大部分是缺胳膊少腿的民间旧家具,看样子是被老头捡来当柴火用的,旁边还有些已经被劈开的木材残骸。刘正茂围着家具堆转了一圈,上手敲了敲几件家具的板材,听声音基本都是常见的杉木,收藏价值不高。
然而,堆在角落里的两张布满灰尘的太师椅引起了他的注意。它们被一些破旧的箩筐、烂麻袋等杂物压在下而,但依稀可以看出造型古朴。刘正茂伸手抓住一把椅子的腿,想把它拽出来,但上面的东西压得太实,试了几次都没成功。
刘圭仁见儿子在费力清理,也过来帮忙。父子俩七手八脚,很快就把压在太师椅上的杂物清理干净。刘正茂再次伸手去搬椅子,入手一沉,差点没拿动。这分量让他心里一动,这椅子恐怕不是用普通木材做的。他和父亲合力将两张太师椅搬到选好的瓷器旁边。
看场老头见他们搬椅子,忙提醒道:“这可是‘四旧’啊,你们不怕惹麻烦?”
“我家在郊区,没人注意这个。老人家,这对椅子,加上我们挑出来的这些瓷器,您看一共多少钱?”刘正茂问道。
老头指着那堆东西说:“这些椅子啊,要不是太硬实,不好劈,我早当柴火烧了。你们诚心要,就给个价吧。对了,跟这椅子配套的还有张八仙桌,应该也在那堆木头里,你们要找就自己翻翻看。”
刘正茂和刘圭仁一听,又转身去木器堆里翻找八仙桌。整个下午,三个人在这垃圾堆放场忙活得满头大汗,最终挑出了两张太师椅、一张缺了一条腿的八仙桌(断腿也被老头找来),以及三十多个底部带款的瓷器。
把所有选中的东西归置到一起后,刘正茂喊来看场老头,又给他递了支烟,问道:“老爹爹,这些东西,加上那个铜香炉,您给个实在价,我们一并要了。”
老头看了看那青铜鼎,犹豫了一下说:“这个香炉……最低也得二十块,光卖废铜也不止这个数了。”
刘正茂摇摇头,指着所有选中的物品说:“老人家,我们是诚心要。这样吧,这些瓷器、家具,连这个香炉,您给个打包价。”
老头琢磨了一会儿,看看那些在他眼里几乎是废品的东西,又看看刘正茂,试探着说:“那……一起三十五块钱,行不?”
华孝义抢先开口还价:“三十块吧!这些东西除了我们,谁还会要?您要回老家了,最后说不定一分钱也落不着。”
老头有些着急地辩解:“不能这么说啊,光这个铜家伙送到废品站,也能卖二十多块呢!”
刘正茂见状,做出让步的姿态,爽快地说:“算了,看您老人家也不容易,就按您说的,三十五块。这段时间您再仔细找找,如果还有什么老物件,都归置好,过几天我舅舅再来看一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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