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虎禅的眉毛已被汗水湿透,交结在一起,但他的眼睛却发着亮。
在他眼裹看来,李商一手中的剑,已不是剑,而是好像一个爱好书法的人眼见有人在他面前,施展王右军的“兰亭神笔”,舒卷顾虎头的“点睛妙笔”之际的感觉。
沈虎禅的刀势本一向以快而凌厉见长。
而今他刀法倏然一变。
变得十分朴拙。
每一刀如蕴有大力、激起古风。
他的招式法度森严,可是他出手的方位十分荒诞。
第一刀攻向李商一的头发。
第二刀砍向李商一的尾指指尖。
第三刀劈向李商一衣领。
第四刀……
——在这生死关头,他每一刀救命招式,竟都是“无用之刀”?
这不但把蔡可饥看得呆住了,连李商一都动了容。
燕赵也大为动容:“好刀,好刀非刀。”
将军道:“好大胆的刀。”
楚杏儿因为听不懂,所以问:“怎么个大胆法?”
“他的刀专往不可能处攻击,而且他的刀更进一步把攻击化为不攻击、伤人转为不伤人、杀人转为不杀人,他的刀已不是杀人、伤人、攻人的刀,而是道,”将军肃容道,“沈虎禅的刀即是道,刚好对上李商一的以空为道,以道为空,悟寂为道,悟道返空,这一战已足成武林佳话、永垂不朽。”
“沈虎禅就像是大雕刻家,他的刀就是他的凿子,专从最不可能处下手;”燕赵赞羡的说,“李商一的剑却已经活了,像一个大画家画成的画,就算画师死了,画仍是活的,让每一个懂得看的人看一次便活上一次。”
他叹了一口气,遗憾的说:“这一刀一剑,本不该拼上的,该让寂寂人间、留有神兵。
”
将军忽道:“错了。”
将军一向敬重燕赵,他说的话将军大都赞同,而今却直斥燕赵说错了,倒是前所未有的事。
将军道:“既是神兵,就应该用来发挥它的神威;既是利器,更应施展它的锋芒。就算这只是刹那间的光芒,但别忘了许多刹那含在一起,便是永恒了。”
燕赵沉思,然后道:“你说的是。”
将军长吸二口气,道:。“也许,我们到了应该知道答案的时候了。”
他转首过去向蔡可饥:“到底谁赢谁输?”
有决战便有胜负。
有比斗便分存亡。
问题是:谁胜?谁负?谁生?谁死?
沈虎禅突振衣而起,如怒虎一头,变成一头怒虎。
李商一冲天而起,如白鹤一只,变成一只白鹤。
两人在空中交手∶
刀和剑,风和烟,千万人哀的一触。
鹫喜一场,各自分散,永不相忘。
少年只有一次……花只开一次最盛。
感情只有那么一阵。
许或只走那末一次深夜的长街。
未央。雾浓。独自行。
所有的期待不过是一盏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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