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峰表情严肃,话里挑不出半点毛病。
桓容诧异难掩,阿讷却如坠冰窖。
“如无他事,峰尚要抄录道经,就此告退,还请大长乐莫怪。”
话落,袁峰再向桓容行礼,转身退出客室。
行到中途,遇上候在廊下的保母,袁峰迎了上去,拉住保母的衣袖,随即又松开,脚步快了几分。
“郎君为何不受封爵?”
保母低声问道。
“受了就是死,我想活。”
袁峰表情冷然,如秦雷在袁府惊鸿一瞥,半点不似五岁孩童。
“大父说过,只有投靠桓使君我才能活。无论去建康、去京口,还是返回族中,都是死路一条。没有爵位尚能苟延残喘,有了爵位怕会死得更快。”
“郎君慎言。”
保母担忧道。
“无碍。”
袁峰摇摇头,扫过廊下的健仆,淡然道,“桓使君以诚实待我,我亦无需过多隐瞒。”
保母沉吟片刻,低声问道:“郎君要服斩衰,膳食上需得留意。”
“无妨。”
袁峰抬起头,现出天真的笑容,“大父素来怜我,心意到即可。至于大君,保母以为我有几分诚心?”
自他懂事以来,除了大父,唯有桓使君真心待他。便是阿母都曾将朱氏放在他之前。
袁峰天生聪慧,心性果敢坚毅,因袁瑾所为又添几分凉薄,轻易不会付出信任。
再过几年,任凭桓容再费心,也无法轻易打开他的心防。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他的信任,方才成为一个例外。
“我今日的《诗经》尚未读完。”
袁峰收起笑容,脚步变得更快,“我想听阿兄讲卫风,需得尽快背诵。”
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耳边,保母不由得打了个激灵。抿了抿红唇,微低下头,小心的跟在袁峰身侧,再不发一言。
平地忽起一阵凉风,天空乌云堆积,雨水夹着雪子簌簌飞落。
卷过廊下时,浑似一匹白色的绢纱,轻轻飘散,朦胧了匆匆经过的身影,压过了清脆的嗓音。
客室内,阿讷从惊愕中回神,愈发坐立不安。
桓容没有为难他,也没这个必要。简单说过几句话,就将他打发启程。
“天冷路远,大长乐一路顺风。”
不提这话有多么别扭,阿讷却是如闻仙音。片刻不敢多留,甚至连样子都来不及装,匆忙起身离开,活似慢走一步就会没命。
“明公不留下他?”
荀宥出声问道。
“为何要留?”
桓容悠闲的侧过身,端起茶汤饮了一口,“仲仁是故意考我?”
“不敢。”
荀宥口称不敢,表情则是不然。
“放他回去,远比留下更有用。”
褚太后壮士断腕,用心腹给他下套,八成以为这人肯定回不去。殊不知,桓容偏不如她的意,一根汗毛都没动,直接将人放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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