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穆戈。”裴弗舟唇边一动,似是神思飘摇,自言道,“你可知彼时我为何离家?”
“回少郎君,奴来裴府的时候不长,确实不太清楚。只知道那时候,大郎已不在”
裴弗舟顿了顿,覆手将半敞露的中衣领口系了系。
他坐在青垫上,曲膝而立,将半臂搭在膝头,目光遥遥,“我七岁时,兄长十六,我与他常结伴同游。”
“那日,我们一道自长安归东都,不想,路遇劫匪两个家仆抵挡之时,兄长被歹人劫持,他是个文人,自然不敌。”
“一番扭打中,他劫匪一同落入江河之中,几乎是瞬间被吞没。”
“那时候,我就站在岸边,第一次知道了无能为力的滋味。”
“后来恰逢在那一带巡逻的不良人,遂得救归家。”
裴弗舟回忆起兄长的时候,眸色淡淡,隐隐有追忆怀念的伤痛。
裴氏家风甚严正,因此给他们的名字里,有长辈对他们给予的厚望。
弗,矫也,为正。因此逆行于风时,需时时留心所视之向;而舟浮于江海时,更要矫其行之轨迹。
弗风,弗舟,这更是希望他们兄弟二人,可以日后风雨同舟,扛起来裴氏靠功勋得来的基业。
然而,这一切美好的希冀,都止步于裴弗风的死亡。
“归家后,母亲从此郁郁寡欢,缠绵病榻。而父亲呵。”
裴弗舟竟是冷嗤了一声,眸色微凉,“四年后,母亲因心病去了,弥留之际,她却说不欲与父亲百年之后同葬,只希望能在裴氏陵寝中另辟一角,和兄长的墓碑挨得近一些”
说着,他唇边分明慢慢提起一丝轻嘲之意,“起初我是不懂的然而过了两三年,父亲有意续娶。”
“我才知道,原来父亲那几在外面一直与一女子接触,母亲很早就知晓”
“我母亲出身郑氏家族,是高门之女,她即便知道了,也是隐忍不发,这才积郁成疾,久病不愈,最终去了。”
穆戈听得怅然不语,他从不知晓,强悍如这位东都武侯,竟有这样闻之令人难受的过去。
他问,“少郎君便是后来就去了北庭都护府了么?”
“不错。”
对面的人轻轻一哂,有一种解脱的快意。
一时车外传来悠扬缠绵的筚篥声,掺杂在喧闹的人声中,有一种宛如大漠孤烟般,分外惆怅的味道。
穆戈还是孩子心性,忍不住问,“后来呢”
说完,便十分后悔。
这话太多余了,郎主必定是没有续弦的,否则府中早就有新的夫人了。h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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